第966章 今非昔比

    苏远山不是搞这种国际关系的专家，前世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亲自站在对抗霸权的第一线，但并不妨碍他因为自己所处旳行业从而比他人更了解老美要对谁动手的三板斧——就算他前世不知道，这辈子他警惕老美警惕了十几年，怎么也总结成专家了。

    以国际公共事务维系者的身份自居的老美从来都“不兴无名之师”，哪怕是拿一小瓶洗衣粉，也要表示他的行为合法合理得体，师出有名。

    而除了洗衣粉之外，老美还喜欢的就是搞扩大化，抓住你的一点痛脚不放，然后愣是要把事搞大，最终赚得盆满钵肥。

    苏远山不知道现在那边是在搞虚晃一枪呢，还是真的抓住了远芯的痛脚。

    新闻中显然不会给出证据，甚至按照那边的蛮狠习惯，压根就不会给你看证据，除非你去告。

    但到了那一步，基本上就没得回旋余地了。

    ……

    沉吟着，苏远山抿了抿嘴，手伸向电话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拿起电话，给席小丁拨了过去。

    很不巧的是，席总现在在首都开会。

    “这样，小韩，你多留意一下对远芯的负面消息，特别是英文版面的。然后重点收集老美那边几个出名的研究中心对国内的看法，包括国际关系，经济和社会，科技发展等等。嗯……知道是哪些吧？”

    韩依依用力点头：“知道。”

    “注意一下，威胁论一直都有的，基本上算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这些不用去看，主要把目光着眼在……怎么说呢，趋势，你重点把握一下。”

    韩依依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着苏远山。

    苏远山见她的表情，一愣后猛地回过神来，随即自嘲地一怔摇头。

    这个任务……韩依依怕是完成不了。别说韩依依，就算是文晓倩也不行——周小慧可能还能胜任。

    但周小慧现在正在忙着推进智能家电的业务，哪有空帮他搞这种整理。

    “嗯，算了，你就先收集整理，能概括的话就最好概括一下。对了，你知道王总的电话吧？我师兄。”

    “王锐王总吗？”韩依依一愣，马上点头：“知道的，但没有接触过。”

    “没事，你自报家门就行，他也在负责协调远芯经济技术研究中心。那边应该有相应的一系列在互联网上找不到的资料，你给他说，他就明白了。”

    “好的，还有吗？”

    “嗯……暂时没有了。”苏远山看着屏幕，想了想后道：“这事不着急，我觉得……应该还有后续。”

    这句话，韩依依就听得不太明白了，她只好点了点头，退出房间并同时关上房门。

    苏远山考虑半天后，最终还是决定给王锐打个电话。

    ——自从当年得了早期肝硬化后，王锐就辞去了远芯全球总裁的业务，只保留了远芯高级总裁这个象征性的身份，不参与远芯的日常管理和工作安排，就连执行董事会都退了。

    但他向来闲不下来，在身体好转，又经过了医生的认可后，苏远山最终还是没能拗过他，让王锐去负责远芯的慈善事业，而后，又让他负责远芯经济技术研究中心——也就是俗称的智囊团。

    远芯智囊团如今已经成立十年，从一开始只针对半导体产业，到后面针对整个科技领域，再到如今，远芯经济技术研究中心已经在整个经济领域和社会发展领域都有着极高的影响力权重，中心的专家也来自各个高校和各个行业，企业的大佬，是实打实的有真知灼见的。

    这种大佬云集的团体，想“统一意志”显然是不可能的。是以王锐的负责，也几乎都是负责打钱……

    “师兄。身体怎么样？”电话接通后，苏远山笑着先问候了王锐一声。

    “好得不得了。”电话中传来王锐爽朗的笑声：“怎么突然想起给我电话。”

    “嗯……没什么，我这边换了秘书，过会可能她要找你协调点事，我先给你说一声，顺便问候一下你一下。”

    “喂……喂……信号有点不好。”

    电话中传来王锐断断续续的声音，让苏远山愣了一下后哭笑不得：“你在哪呢？”

    “等会啊……我到坡上去。”

    苏远山再次愣住：“坡上？你在乡下老家？”

    “这下好了，你说吧。”电话中王锐的声音清晰了许多，他笑了笑道：“说乡下也差不多，我在北川这边。”

    “你跑那边去干什么？”

    “我们不是在几年前启动了百校计划吗？我们就把川内那些老边穷地方的老旧教学楼全推了重新修……然后修着修着啊……就发现……咳……等会。”

    说着王锐似乎走了几步，而后他压低了声音，很有些愤愤地道：“说实话，有些教学楼，真他娘的……我真不知道那些学校是怎么敢让几百上千个学生往里面住的。”

    苏远山眉头轻轻皱起，嗯了一声：“这些教学楼……一般都是九十年代修的，很多都是砖混，再加上……你知道的，那段时间确实有点那个。”

    “是，但安全要紧撒，我就不说能不能扛地震了，起码小朋友在楼上跑的时候不能共振嘛！你经历过地震没？”

    “啊？”王锐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把苏远山问得有点懵。

    “哦，你一直在省城，安全得很……我三年前不是在霓国遇到地震了么？好家伙……把我吓得够呛，不过霓国人倒是淡定得很……不得不说，人家房子就是修得结实。”

    听着王锐絮絮叨叨的说着，苏远山嘴角也渐渐浮起笑意。

    他倒是差点忘了，王锐之前在霓国碰到过地震，回来后确实提了霓国人的房子，也说了要把百校计划落实到实处。却没有想到，王锐是真身体力行地跑到山区去了。

    “对了，你刚才说啥来着？”王锐感慨完，这才想起电话是苏远山主动打给他的。

    苏远山便笑着给他重新介绍了一下韩依依，自然，王锐满口答应，他也没有忘记问一下这个韩依依长得怎么样……

    苏远山给了个很万能的回答——长得还可以。

    王锐便在电话中哈哈大笑。

    挂了电话，苏远山长长地呼了口气，又看了看日历——2005年11月12号，距离512还有两年半。

    嗯，就算事情再糟心，只要这边百校计划顺利，那也是足够让人安怀了。

    *

    *

    一天后，席小丁从首都返回，然后刚回远芯，就径直来到苏远山办公室。

    “怎么说？”

    “没怎么说，这种事，我们现在不可能回应，等外交机构以答记者问的形式来回应，嗯……大概就是今天下午。”苏远山笑着替席小丁沏了一杯茶，又在席小丁对面坐下：“昨天下午我和领导的办公室通了个电话，陈主任叫我别慌，这种子虚乌有的事，随便回一下就行。据说连问的记者都已经安排好了。”

    席小丁怔了一下，随即便乐了起来：“意思是上面就直接定性啦？”

    “当然了，但上面定性……还得看老美那边认不认。”苏远山笑过之后正色道：“有一说一，说那边蛮横也好，还是扣大帽子也罢，我们确实是又和成飞有过合作。”

    席小丁眉毛一扬：“然后呢？管他屁事啊……”

    “当然他们本来是管不住的，但谁让人家拳头大呢？”苏远山呵呵笑道：“我就怕万一他们真有的如那个什么发言人所言的，掌握了什么证据，那我们打起官司来可就麻烦了，而且极有可能遇到那边的制裁。”

    “打官司？”

    “嗯。”苏远山点头道：“咱们不是伊拉克，我也不是大胡子，想要靠管洗衣粉就对莪们搞七搞八，显然是不行的——而且不管他有没有证据，只要敢借题发挥，搞什么制裁，我立刻把官司打到他们的大法官那儿去。”

    “应该的！”席小丁竖了一下拇指，随即皱眉道：“不过……远芯是众所周知的民营民用科技产品企业，就算有产品和技术被军方所用，那也怨不着我们吧？而且……制裁的话，可能只制裁远芯么？没道理啊。”

    “额……老美的ear（出口管制条例）中有个规定，若bis（商务部工业安全局）相信，某个实体，正在参与或有重大风险将参与或从事与其国家安全或外交政策利益背道而驰的活动……那么，bis就可以将该实体以及代表该实体行为的实体加入实体清单，进行出口贸易管制。换言之，任何老美的产品和技术，都不允许使用。”

    苏远山昨天便翻出了ear，然后找到了在现目前尚不被国人所熟知，后世却大名鼎鼎的实体清单相关条目。

    毫无疑问，这是大杀器。

    特别是当老美的产品和技术有着绝对的不可替代性时，更是如此。

    但现在……

    苏远山承认，如果完全的去美化，那显然不可能。但老美想为所欲为……那显然也不可能。

    别的不说，老美最大的大杀器，半导体领域，国内就已经有了可替代性。而且随着三国贸易协定的签署，一个肉眼可见的半导体闭环市场正在成形。

    而且最重要的是，远芯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企业，而是一面旗帜和一个覆盖了多个领域的超级航母。

    那边大棒挥下来，是有可能被弹回去的。

    不过远芯不怕，不意味着远芯就能够接受——这种针对的侮辱性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远芯可能会失去老美这个市场，要是对面再不要脸一点，或许还要失去五眼联盟的市场……

    这就有点伤人了。

    过去十几年，就算民族主义到苏远山这种地步，他也不得不承认，远芯的消费类电子产品的主力市场是在北美。就算前两年集中精力拓展了欧洲市场，也绝对弥补不了失去北美市场的损失。

    ……

    “还有这玩意？”听到苏远山说得头头是道，席小丁怔住了，思索几秒后犹豫了几秒道：“我们用老美的东西应该不多了吧？”

    “多呢，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对面到底是什么个态度。而且……最重要的是，对面到底有没有所谓的证据。”苏远山看着席小丁，一脸的严肃：“师兄，我完全相信有各种各样的间谍在远芯。但如果间谍能够掌握我们涉密等级最高的合作内容……那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席小丁眉头皱成一团。

    沉默数秒后他微微点头：“我回去找李逸男说一下，看真有没有泄密环节。”

    “好。”

    送走席小丁，苏远山查又看起了简报。

    如同昨天领导办公室的负责人告诉他那样，现在不慌是最重要的，因为……那边既然开了这个口，就意味着老美那边“慌了”。

    而算一下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如今2005年已经到了尾声，老美那边在iraq的行动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他们也是时候把目光望向亚太区域了。

    但现在再回头来看亚太……说为时已晚有点太小瞧老美，但国内肯定不再是任由他们拿捏的那个国家了。

    最起码，在半导体领域，是这样的。

    今非昔比了。

    而且，苏远山确实也不怎么慌。

    因为他知道，老美那边的房价已经涨到头了。

    而房价涨到头，就意味着，次级贷就要玩不下去了。

    苏远山不认为，在一场震动全球的经济危机中，盯着远芯会比老美硬抗危机要更加有利。

    ——说个开玩笑的话，当年人家可是封了“一字并肩王”的。

    在思索中，韩依依推开了房门。

    “山总，有电话找您，我接过来吗？”

    “嗯，谁的？”

    “自称是小摩的。”（娘的，man·大通居然是屏蔽的星号？）

    小摩？苏远山抓起电话，一脸的狐疑。

    他和小摩从来没有过合作关系，他们找上门来干啥？而且还是这种电话打进办公室的方式？

    连邮件都不发一个的？

    但狐疑归狐疑，电话还是要接。

    片刻后，电话中传来英语。

    “苏先生你好，我是杰里森，小摩的投资总裁。”

    “你好。”

    苏远山看着话筒，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