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安然事发
李卫东写旳所谓材料，仍旧是一些有关安然公司事后诸葛亮的分析。 事后总结自然要比事前预测精准的太多，也更加的有理有据。所以当司徒健看到李卫东提供的资料时，顿时信了五成。 再加上李卫东曾经精准的预测过日本的经济泡沫，也曾经精准的预测过亚洲金融危机，甚至连整个事发过程都预测的准确无误，这让司徒健对李卫东的这次预测，信了六七成。 作为一个顶级的经济学家，能信个六七成，已经是几乎等同于相信了李卫东的判断。 2001年，美国发生了举世震惊的“911事件”，直接改变了世界格局。 而让美国人没想到的是，在“911事件”发生一个多月后，安然公司就爆发账目造假的丑闻。 当时的安然公司是全美排名前十的企业，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气公司。以安然公司第体量和地位，这对于美国而言，无疑是经济界的911事件，而安然公司的倒闭，也改变了世界能源的格局。 而且安然公司被曝出有问题以后，短短的二十五天后便申请了破产，这也是很罕见的。 规模越大的公司，抵抗风险的能力就越强，安然公司的规模在美国排名前十，世界500强排名前二十，却只撑了短短的二十五天！ 很多规模不如安然的日本企业，也爆发过各种造假丑闻，有的是生产数据造假，也有的跟安然一样，是营业数据造假，但正常情况下，只要是鞠躬道歉，说一句“斯米马赛”就没事了，真正倒闭的屈指可数。 有些国际知名的大型企业，出现了严重的债务危机，但只需勒紧裤腰带开源节流，或者要咬咬牙卖掉部分资产,也能挺过去,绝对不会像安然公司这样直接倒闭的。 还有一些顶级的大企业,在遇到危机的时候，政府会介入，帮忙进行资产重组,或者提供资金对其进行部分国有化，以拯救公司。 这些都是有先例的,包括在美国境内,也都是有先例的。像是美国政府出售拯救通用汽车,拯救花旗银行，拯救房地美和房利美,都包含了一些国有化的手段。 然而安然公司一没有道歉息事宁人，二没有勒紧裤腰带开源节流，第三也没有得到政府的帮助,就这么硬生生的破产了。对于这么大规模的一个公司而言,绝对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安然公司的破产,一直都有一些阴谋论的存在,认为有人故意放任安然公司破产。 安然公司这么大的规模，之所以会破产,原因绝不止一个，而是由很多不良的因素汇聚在一起，最终造成了安然公司的破产,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这些不良的因素也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历经了几十年的发酵，积少成多,最终将小病变成了大病，最终无药可救。 七十年代发生了两次石油危机,一次是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这次美国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还卖了一波武器，但所爆发的石油危机却让美国的工业生产下降了14% 第二次是1978年伊朗政局发生政变，这一次美国是直接参与者，对于美国的工业生产造成的伤害更大。 因此在整个七十年代，美国都在实施能源价格的管制,目的就是为了保障工业稳定运营。 到了八十年代，美国取消了能源价格的管制，随即美国的能源价格开始根据市场调解，这促使了能源公司之间互相竞争。 紧接着,这种竞争便造就了企业之间的兼并重组，安然公司也是在这一时期，从一家铺设天然气管道的公司，转型为真正的能源公司。 然而对于美国人而言，踏踏实实的去做实业，哪里有玩金融来钱容易？ 生产天然气，哪有去做天然气的对冲交易赚钱？ 于是“安然资本”便成立了，并且很快的取代了“安然天然气”，成为了安然旗下最重要的产业。这也是安然走上破产道路的第一步。 为了能够在金融市场上如鱼得水，希纳更多的投资者，安然的ceo肯尼斯，花费了大力气，说服美国证券委员会同意安然实行“按市计价”。 天然气这种东西，不容易进行长时间的储存，所以天然气基本都是现采现卖,大家用的都是新鲜的天然气。 你跑去餐厅吃饭，那里可能有82年的拉菲,有82年的火腿,有82年的厨子,但绝对不会用82年的天然气进行烹饪，因为天然气储存不了那么久。 越不容易储存的商品,价格就越不稳定。不能储存的产品，意味着一天一个价，所以天然气作为商品，只能通过实时计价，不可能按市计价。 国际上签署的天然气合约也是如此，签合约只是预估的价格，但完成合约的时候，就要按照实时计价了。顶多就是给一个交易额度设置上下限。 大宗商品都是有期货市场的，就比如石油交易，签合同是100美金一桶，但后来国际市场价格降低到30美元一通，而我还是按照合同上100美金一桶去买，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先不说亏赚的方面，胆敢这么交易的话，期货市场就会先乱掉，欧佩克敢拿着刀来砍你！ 除非是一些特殊的情况，比如国际制裁、金融制裁等使得卖方交易受阻，或者是执行一些本币交换协议，类似这种游离于国际正常体系之外的交易，可以用比较低廉的价格买到大宗物品，否则正常的国际交易中，很难买到跟实时计价差距很大的产品。 安然公司对天然气采取按市计价，显然违背了天然气的教育原则。 而这意味着安然公司可以在一天内，按照自己的预估交易额，去记录未来几年后完成的交易利润。 换而言之，安然公司可以在天然气价格比较高的时候，将合同上还没有完成的交易额结算下来，在账面上就会出现更多的利润，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赚这么多的钱。 这就好比你一天赚一千，不代表一个月赚三万，也不代表一年赚三十六万。但你偏偏拿着赚钱最多的一天，去计算你一年的收入，数据肯定不真实。 安然公司用这种办法虚报盈利，使得投资人纷纷涌入。安然也在倒闭之路上迈出了更坚韧的一步。 让一家天然气公司按市计价，这本身就是非常疯狂的政策。 美国证券委员会中有的是一流的经济学家，美国国会议员身边，也不缺乏研究经济的幕僚，他们那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个政策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然而从国会到证券委员会，却没有人阻止这个疯狂的举动，也足见在美国，政治资助和企业游说有多么的强大。 即便开始虚报盈利了，安然公司仍然不满足，他们还觉得赚钱太慢！ 我自己一家安然公司，能签多少天然气合同，能虚报多少盈利？ 如果能够控制全美的天然气交易，那赚的岂不是要翻几十倍！ 于是安然公司开始做起了天然气的中间商，但这位中间商赚的不光是差价。 作为天然气中间商的安然公司，将自己那套“按市计价”的方式，也用在了天然气交易当中，这等于是在借鸡下蛋，虚报的盈利更是几何般的增长。 见到安然公司对于盈利能力这强，投资者也蜂拥而至，大通、高盛、花旗、德意志银行等等，几乎所有的投资银行，都大规模的持有安然的股票和债券。 很多美国人将安然视为保本理财产品，将工资、退休金全都投入到安然股票当中。 然而安然公司毕竟是上市公司，财报是要定期公开的，虚报盈利在账目上是很容易被查出来的。 于是安然又用了另一招，他们用起了特殊目的实体（spe）的手段。 特殊目的实体就是为了特殊目的而建立的法律实体，是美国七八十年代兴起一种金融服务业务。其目的主要是为了在融资当中隔离金融风险。 简单的说，就是单独成立一个公司，将自己的一项资产剥离出去，然后用这家公司的资产抵押发行债券，从而蝴蝶融资。这跟企业分拆上市的原理差不多。 用这种方法大大的降低了企业融资的门槛，并且也可以更好的管控风险，所以在金融领域，特殊目的实体被称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金融创新。 企业使用特殊目的实体，都是将资产剥离出去，方便进行融资。 而安然公司却是反向操作，他们是将债务剥离出去，这样特殊目的实体就可以独立于原公司的财报之外。因此安然公司的财报永远都是很漂亮，投资者对安然公司一直充满了信心。 这其中也少不了安达信会计事务所的帮忙。 作为全美五大会计事务所之一，安达信一直在为安然服务，如果没有安达信的帮助，安然也不可能有那么出色的“盈利”。 以上这些都是与安然财务造假有关的，除此之外，像是投资势力、盲目扩张、管理层腐败等等，也都是安然倒闭的原因。 归根结底还是两个字，那就是“贪婪”！ …… 两日后，司徒健带着李卫东，来到了国家计划委员会，也就是发改委的前身。 “一会儿我们要见的王主任，就是工程建设委员会领导小组的组长。”司徒健开口介绍道。 李卫东点了点头，他也听说过这位王主任的大名。 王主任是机械工程学硕士，高级工程师，典型的技术型官员。未来会在发改委担任副职，并且主管能源方面的事宜。 像这种技术型的官员汇报工作，其实是比较愉快的事情，因为你说的啥，人家能听懂，交流起来比较容易。 王主任没有那么多时间详细看资料，于是李卫东便从旁边讲解起来。 听完李卫东的介绍后，王主任开口问道：“李董事长，按照你的说法，安然公司的股票和债券会暴雷么？” “不单单是暴雷那么简单，整个安然公司都有可能会倒闭！”李卫东开口答道。 王主任深吸一口气，表情顿时显得凝重起来，如果别人这么说的话，王主任或许会嗤之以鼻，但李卫东这么说，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王主任知道，李卫东曾经预测过亚洲金融危机和日本经济泡沫，所以对于李卫东的预测，多少还是相信几分的。 如果安然公司真的破产了，那么华福燃气而已就无法继续得到安然公司的技术支持，到时候华福燃气的负责的那部分工程，也会停工，而整个西气东输的工程的建设，都会受到影响。 沉吟片刻后，王主任开口说道：“李董事长，你的这些分析的确是有理有据，但这毕竟只是分析，我需要的是一些更确实的证据。” 对于这种国家战略级别的大工程，显然不能因为一片看起来很有理据的分析而做出决策。 李卫东则开口回答道：“美国那边，我已经请财经记者进行调查了，估计半个月的功夫，就能出结果。在此之前，我希望尽量拖延与华福燃气的签约，避免产生重大的损失。” “看来李董事长在美国岸边，也颇有人脉关系啊，竟然能调查安然这种大企业。”王主任笑着说道。 李卫东知道，王主任这是在放话试探，他必须得解释清楚才行。 于是李卫东开口说道：“安然这种大企业，原本就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想要挖安然黑料从而一句成名的记者更是不计其数。 而且安然公司还有很多的竞争对手，他们也都希望安然公司垮台，他们也会派人暗中调查安然公司的情况。 所以我并不需要专门的请人，只需要向那些财经记者透露一下调查方向，顺便再给他们一些赞助费，让他们可以去查证数据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王主任点了点头：“不过半个月恐怕有些困难，我还是要保证工程进度的，所以最多能给你争取一个星期的时间。” “那也行吧！”李卫东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反正正式开工前，还需要一些测量和计算工作，只要还没动工，一切都来得及。” …… 华福燃气，总经理林满仓正在坐在办公室中，等待着消息。 终于，电话铃声响起，林满仓接起了电话：“查到了么？工程建设领导办公室那边，为什么要延迟一个星期再签约？” “工程建设办公室给出的理由是还要走一些程序，但这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理由，实际上是有人上门游说。”电话里开口答道。 “是谁？”林满仓开口问道。 “小狗电器董事长李卫东。”对方开口答道。 “李卫东？这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小狗电器又不做天然气生意。还有，他一个私营老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连工程建设办公室都会听他的？”林满仓不解的问。 “据说是因为李卫东之前曾经成功的预测了日本经济泡沫和亚洲金融危机，并且还亲自向领导汇报过这方面的工作。所以对于李卫东的建议，工程建设办公室那边才会认真考虑。”对方开口答道。 “可我也没得罪过这个李卫东啊！他干嘛要给找我们的麻烦？”林满仓不解的说。 “我想是因为黄海石化的缘故。黄海石化一直在向小狗电器供应原材料，他们之间的合作差不多得有十年了吧！这次黄海石化没有能拿下这个项目，李卫东应该是帮黄海石化出手的。”对方回答道。 “哼！他们黄海石化拿不到这个项目，是因为技术落后！技不如人还不赶紧去改进，反而背地里使阴招，真是太下作了！” 林满仓冷哼一声，接着问道：“知不知道李卫东跟工程建设办公室进了哪些谗言？” “李卫东说，安然公司的财报有问题，他们很可能会暴雷，甚至会倒闭，到时候就没有办法向我们提供技术支持了，而我们负责的工程也无法继续下去。”电话里开口答道。 “安然会倒闭？哈哈哈，开什么玩笑？人家可是世界五百强企业，全世界最大的天然气公司！怎么可能倒闭！这种骗人的鬼话，工程建设办公室竟然也会相信！”林满仓气哼哼的说道。 “主要是李卫东之前的预测都太准确了。”电话里开口答道。 “那也不能靠着预测做决策！如果预测管用的话，那干脆找个算命带来建天然气管道吧！真是不问苍生问鬼神！”林满仓怒气冲冲的说。 “林总，那咱们该怎么办？要等一个星期么？”电话里开口问道。 “这次有借口拖延一个星期，下次就有借口拖延两个星期，说不定以后就会拖延一个月！”林满仓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现在就像集团那边汇报，让集团帮我们施压！” …… 黄海石化，宋锦龙又在召开决策层的会议。 “宋董，这个李卫东果然不靠谱啊，他还说能帮我们拿回项目，结果呢？今天可是华福燃气签约的日子！” “是啊，当初把牛吹的那么大，还要把安然公司整倒闭，弄的跟无所不能似得！现在却屁事儿都没办成！” “宋董，咱们当时就不应该轻信这个李卫东。这些搞私营企业啊，十个里面九个骗！” “那个李卫东还想要我们的新东方电机，现在他估计都没脸联系咱们了吧！我要是那李卫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宋锦龙的脸色也很难堪，毕竟他是第一个相信李卫东的人，如今手下们虽然都在说李卫东的不是，但也是在变相的嘲讽宋锦龙，宋锦龙也觉得很丢脸。 就在此时，秘书走了进来，凑到宋锦龙耳边，开口说道：“宋董，小狗电器的李卫东打来了电话。” “李卫东还有脸打电话来？”宋锦龙有一脸不爽，随后开口说道：“不接，就说我开会呢，现在很忙。” “估计他是想道歉的吧！宋董，我看还是给人家一个道歉的机会吧！”旁边那个最年长的老杜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些许幸灾乐祸的表情。 老杜是倚老卖老，摆明了想看笑话。 这既是李卫东的笑话，也是宋锦龙的笑话！ 宋锦龙顿时有些下不来台，于是他开口说道：“把电话接到会议室里来吧，另外开个免提，莪倒要看看那个李卫东还有什么说法！” 很快的，电话接过来，而且开了免提，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能听到。 李卫东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宋董事长，有没有看最新一期的《财富》杂志啊？” “什么《财富》杂志？”宋锦龙下意识的问道。 “就是美国的那个《财富》杂志，是全世界最著名的财经杂志，世界五百强就是这个杂志搞的。”李卫东开口解释道。 “没看。”宋锦龙冷冷的接着道：“我们又不是世界五百强，看那东西做什么！” “但安然公司可是世界五百强啊！”李卫东呵呵一笑，接着说道；“宋董，你赶快找一份最新的《财富》杂志看一看，上面有一篇有关于安然公司的文章。看了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这些天可是一直都有在做事的！” …… 华福燃气的母公司是华福集团，那是国内最顶级的国有控股企业之一。 林满仓向华福集团求援，华福集团果断的出手相助，工程建设办公室也只能跟华福燃气完成了签约。 签约仪式现场，合同都已经摆在面前，只差在上面签字。 林满仓一脸得意洋洋的从手下那里接过签字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大名，然后又在上面印上了公章。 紧接着，他将合同递到了王主任的手中，接下来该王主任签字盖章了。 就当王主任拿起笔的那一刻，工程建设办公室的一名秘书却匆匆的走了进来。 然而另一位工作人员却将秘书拦下：“王主任正在签约呢，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不行，这事情毕竟马上向王主任汇报！”秘书指了指手上的那份《财富》杂志，接着说道：“美国安然公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