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有人在偷窥我
陈青青在美容院上班的那两年,但凡是有空的时候,她都会和同事们聊一些八卦,有明星的是非,有身边的真人真事,也有瞎编的。 无论是哪一类,找小姐和找三儿都是热议话题。 她们一致的认为,男人找三儿比找小姐更加可恶,因为找三儿会或多或少的投入感情。 那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背叛。 有同事以过来人的身份说现在这社会,哪个男的都一样,你以为他不会在外面乱搞,那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恋爱都没谈过的同事只能唏嘘,或是觉得找男人就是拼人品和运气。 陈青青当时就无比自信的放出去一句话,她说哪怕天底下的男人都在外面偷吃,她老公也绝不会那么做。 其他同事是信的,她们碰到过王海来接陈青青下班,包啊袋子啊什么的都不让陈青青拎着,那样子,就像是在伺候着女王。 陈青青又总是提我老公怎么怎么样,时间一长,她自然就成了同事们羡慕的对象,更有人说要找男朋友就找王海那样的。 男的个子矮点,长的差点没关系,人好,会心疼人才是最重要的。 有一次,同事跟陈青青开玩笑说,要是你家王海变的不老实,你会怎么样? 陈青青当笑话听。 王海是什么人她很清楚,就是给他个胆儿,都不敢不老实。 在陈青青看来,家里的男人出去找小姐解决生理需求,那是自己没本事,怨不得别人。 她老公能那么听话,还不是自己教的好。 陈青青无疑是骄傲的,而且一直都在骄傲着,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永远都是唯唯诺诺的男人也会背着她干出那种事。 听别人说故事,和自己是故事里的主角,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前者会不屑,轻蔑,甚至是批判,后者只有崩溃。 陈青青今天在游戏里和帮会一伙人玩的尽兴,一下都没掉线,分也打满了,王海下班回来又给她买了想吃的香辣小龙虾,她的心情很好。 吃过饭后,陈青青就和王海下楼溜达了一圈,甜甜蜜蜜的回来,她主动说想要。 电视里的情节有误导性。 那种“啊!给我,快给我!”“我要你,现在就要!”,衣服都来不及脱,直接撕了,扣子蹦一地的场面在生活中即便是有,也是极少的。 生活中比较常见的是,俩人亲了亲,淡定的商量着怎么来。 商量好之后,会有短暂的各自分工阶段,结束后才是会合的时间。 王海去找套||子的时候,是背对着陈青青的,她躺在床上,正给自己脱着上衣呢,无意间一瞥,发现了王海内||裤后面的口红印。 那一瞬间,火山爆发,天崩地裂。 陈青青在网上买的眼影下午到的,她美滋滋的坐在镜子前化了妆,夹了睫毛,涂了睫毛膏,还上粉底打腮红,用上新买的眼影。 这一哭起来,妆花了,好不容易狠下心买的化妆品乱七八糟的铺在脸上,像个鬼一样。 那条美国队长的内||裤被踩在陈青青脚下,她发了疯,又哭又叫。 王海挎着肩膀坐在床头,一动不动。 房门本来是关着的,陈青青失去理智,要给王海家里打电话,告诉他的父母亲人,还要让认识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她要让王海抬不起头。 王海及时把手机抢走,抠掉电池拿了卡。 陈青青开门要走,说一刻也不想待下去,王海把她给拉回来了,俩人拉扯之间,门也忘了关。 隔壁房间的阿玉正在上班,完美避过这场闹事,她隔壁的赵福祥就没办法避过去了。 赵福祥带了人回来的,事还没办完就被那鬼叫声给打断了,差点要了半条命,他穿个四角中国红的内||裤,光着膀子出来,有意冲着第一间的方向骂,“妈的,大晚上的发什么神经。” 陈青青正在火山口,碰都不能碰一下,她听到赵福祥的骂声,就走出来吼,“谁发神经?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赵福祥看到她鬼画符的脸,吓一跳,嘴里骂了句什么。 一直站在房门口没进去的黄单愣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女人脸上的妆花了是什么样子。 陈青青冷笑,“说啊,怎么不说了。” 赵福祥翻白眼,“神经病。” “骂谁呢你!” 陈青青要冲上去,王海跑出来把她拽进房里,门砰地砸上了。 里面传出陈青青的叫声,“姓王的,你那么着急的关门干什么,自己在外面跟下三滥的女人做都做了,还怕人知道啊?” 赵福祥听出来了名堂,“不就是找个小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咳嗽两声,喉咙里有痰,声音模糊,“成天跟个母老虎似的,大吼大叫,把人当牛马指使,还动不动就把滚和离婚挂在嘴边,摊上了这种女人,不找才怪,是吧,小兄弟。” 黄单没往下接。 赵福祥那屋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有些不耐烦,“赵哥,还来不来啊?我这儿等着呢!” “来个屁啊,他大爷的,那女人贵鬼哭狼嚎的,跟他妈的要死了一样。” 赵福祥回屋,“走走走,哥哥带你换个地儿。” 几分钟后,赵福祥搂着可以做他女儿的**头女孩出去了。 黄单开门进自己的房间,他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继续观察外面的情况。 陈青青的声音没停过,王海的声音没响过。 黄单没跟人吵过架,不太懂,他在事务所拥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和同事们接触的几乎只有公事。 直到来了这里,黄单才在原主的办公室了解到一些他人的生活,感受了一番以前没感受过的工作环境和气氛。 他前些天听到女同事谈起自己的情感史,得知两个人吵架,如果一个屁都不放一个,一副“你吵你的,我不说话,看着你吵”的样子,另一个会气的抓狂,气出内伤。 王海就是屁都放不出来的那种人。 陈青青这口气一时半会儿是咽不下去的。 想解决问题,就得先沟通,要是不沟通,局面只会更加糟糕。 黄单喝了一杯水,他在椅子上坐了会儿出去,经过次卧时低头看去,发现门缝里有亮光。 男人在里面,却没露面,显然是对无关紧要的人不感兴趣。 黄单抬手在门上敲两下。 房里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小子,你敲门干嘛?” 黄单一愣,隔着门,里面的人怎么知道外面站的是谁?总不能是有透视眼吧。 他又敲一下。 门打开了,江淮单手撑着门框,他本来就有点卷的头发凌||乱,脸上满是不耐,“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黄单问道,“我没发出声音,你怎么知道是我?” 江淮的眼皮一抬,“猜的。” 黄单,“……” 他的视线扫动,男人穿的是出门的衣着,回来后没换,连脚上的鞋子都没换,身上有很重的烟味,说明在这之前是在抽烟。 江淮似笑非笑,“要不要我转个身?” 黄单说,“你随意。” 江淮要走,黄单把他拽住,“陈青青和王海在吵架,闹的很厉害。” “关我屁事。” 江淮斜眼,“劝你一句,少管闲事。” 黄单说,“我没管。” 江淮冷笑,“阿玉的电脑出问题了,你去她的房间给她修,这不是闲事?” 黄单奇怪,“你是怎么知道?” 江淮把他的手拿开,“懒的跟你说。” 黄单掩去神色说,“阿玉来找我,我才去给她修的。” 江淮嗤了声,“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下一句就是,“那陈青青问你要蟑螂屋,你二话不说就给?” 黄单的心里震惊,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吗?他抿嘴,两件事发生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去留意对方在不在家。 毕竟门是关着的,里面不发出很大的声响,很难确定是什么景象。 不过,黄单蹙了蹙眉心,如果人在家,知道这两件事,那前因后果应该都清楚,干嘛还问他? “陈青青看我用蟑螂屋抓到了一窝蟑螂,她就说先从我这里拿一个用,有效果了再上网买,为这事,她还让王海给我送了半个西瓜。” 江淮抱着胳膊,“陈青青和阿玉有事没事的都找你,小子,你左右逢源,心里乐坏了吧。” 黄单的嘴角轻抽,似乎明白男人多此一举的目的了,“没有乐坏,我无所谓的。” 江淮冷哼了声,“无所谓?陈青青跟王海闹,你比谁都上心,回来就杵门外扭着脖子看,现在跑我这儿说你无所谓?” 黄单不易察觉的吸口气,“系统先生,偷窥者就是江淮。” 系统,“那您是否已经确认答案?” 黄单迟疑,“再等等。” 他半响说,“江淮,你是不是在偷偷关注我?” 江淮的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转瞬即逝,“别想多了,你有什么好关注的,我有那时间,还不如去关注小黑。” 黄单说,“知道了。” 江淮看着青年的背影,他皱皱眉头,把门一甩。 主卧一开始也没动静,陈青青一直在闹,没有要停的意思,张姐和李爱国才出来了。 他们是二房东,平时只管提醒该交房租了,按时收房租,确保下个月的房租能交上来,至于租客的感情问题,跟他们的利益没关系。 但是,租客吵的厉害了,闹的天翻地覆的,可能会出事。 李爱国敲敲门,“小妹,有什么事好好说。” “是啊,俩个人都到一起也是缘分,过日子哪能没有磕磕绊绊。” 张姐拿着根香蕉,把皮剥下来,“再说了,你们结了婚,已经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啊?” 小黑狗也出来了,黑色的脑袋仰着,尾巴左右摇摆,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俩黑漆漆的小眼珠子瞪着张姐手里的香蕉。 张姐把尾部的一小截香蕉丢到地上。 小黑狗准确的叼住香蕉就跑,它要藏进自己的窝里慢慢吃。 张姐跟李爱国说了几句,房里都没有回应。 下一刻,就有一声脆响,是玻璃杯砸地上的响动。 张姐把香蕉皮给李爱国拿着,她去敲门。 “陈小姐啊,你和你男人的事,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这里还有其他人住着呢,已经是这个点了,明儿都是要上班的呀。” 张姐和李爱国都是农村出来的,在S市能有今天很不容易。 李爱国穿的破旧,很邋遢,张姐不会,她虽然身材臃肿,却还是要穿专卖店的裙子,勒的腰上有好几层,呼吸难受,浑身不舒服,也不会换下来。 张姐以前和李爱国一样,叫男租客小哥,女租客小妹,后来她改了称呼,管租客叫先生,小姐,她要做城里人。 见房里没有动静了,张姐就把耳朵贴到门上。 一门之隔,陈青青在砸东西,歇斯底里的乱吼,“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说啊,你给我说啊!” 王海一声不吭。 陈青青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气的浑身都在发抖,“王海,我们离婚。” 王海扣着手指甲,“你想也别想,我不会同意的。” 陈青青又去扇他,“你他妈的都在外面找小姐了,还装什么装啊,不离婚,是想要恶心死我吗?王海,你真不是个东西!” 王海又不出声了。 陈青青两只手都往王海身上挥,她打累了,手又疼又麻,“王海,睡小姐的滋味怎么样?” 王海的嘴皮子动了动。 陈青青拿手背去擦眼睛,边哭边说,“花了钱的,你应该会超过五分钟吧,不然多亏啊,你说呢?” 王海猛地抬头。 “看我干什么?想打我?来啊,打啊!” 陈青青扯着早哑了的嗓子,“王海,你今天要是敢碰我一下试试。” 王海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陈青青莫名的感到恐惧,就在她心慌无错时,王海把头垂了下去。 她的愤怒再次占据整个脑海,“滚出去,快滚——” 王海开门,和门外的张姐李爱国打了个照面,他连难堪都没来得及表现出来,人就已经跑了出去。 张姐朝里面看了眼,见陈青青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哭,她摇摇头,往主卧的方向走,“你们这些男的啊,没一个好东西,家里有,非要吃外面的。” 李爱国的表情变了变,“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拿出来提干什么啊?” 张姐哼了声,“怎么就不能提了,老李我跟你说吧,就这事,我到老了都会去提,我让你记着自己年轻时候有多混。” 李爱国说,“行吧,随你的便。” 说着,他就甩掉张姐,径自回了主卧。 张姐追上去,“李爱国,还跟我上脸了是吧?” 主卧传出争吵声,张姐和李爱国已经不是小夫妻了,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事还是要关上门来说,俩人都压低着声音。 黄单听不清吵的内容。 合租房的两对夫妻都发生了矛盾,原因似乎差不多。 黄单在阳台看到王海在桥上,往另一边去了,他带上钥匙出门。 小区里有微弱的亮光,路灯能指引别人回家的路,也能让人迷失方向。 黄单就在小区里转晕了。 他手撑着膝盖喘气,“系统先生,请你把王海的位置告诉我。” 苍蝇柜里的积分少了20,黄单在离小区后门不远的健身器材那里找到目标。 王海石像般坐在长椅上,整个人都不动弹。 黄单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拍拍他的肩膀。 王海扭头,“是你啊。” “你都听到了吧,今晚我跟我老婆闹了个笑话。” 黄单看着月色,一时没想出安慰的词句。 这种事搁在不同的人身上,会出现不同的情况,如果男方是强势点的性格,又是个混蛋,做错了事都没有愧疚的心,俩人会吵的不可开交,以离婚收场。 像王海这样的,看着是个“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的姿态,却比强势点的混蛋要可怕太多,因为他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他不说出来,憋着。 黄单一丁点都看不透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江淮,另一个就是王海。 一只野猫不合时宜的路过,大概是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它又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就几个蹿步,从器材上跳跃几下,消失在夜色中。 王海抓着头发,指甲大力抠着头皮,“你说日子怎么过的就这么难呢……” 黄单后仰一些,姿态散漫。 他穿越三次,经历三种人生,延续着那三个人的日子,都是从生疏到习惯,有难处,也有轻松的时候。 哪有十全十美。 “你老婆现在正在气头上,等她气消了,你再跟她好好认个错,她会原谅你的。” 王海摆摆手,“不可能的,你不了解我老婆,她的眼里容不下沙子,这件事被她发现了,就是根刺,她不会把刺出来的,一辈子都在我们俩中间扎着。” 黄单说,“你既然清楚她的性子,为什么还……” 王海嘲讽,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黄单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王海放在腿上的手抓紧裤子,又缓缓松开,他如同泄气的皮球,说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林乙,等你结了婚,你就会明白,婚姻太难经营了,真的太难了。” 黄单和王海进门,就撞到陈青青拉着行李箱出来,脸上的鬼画符已经洗去,眼睛红||肿,鼻子也是红的,哭了挺长时间。 王海惊慌的走上前,“老婆,你这是干什么啊?” 陈青青不闹了,她很平静,“回家。” 王海一手拽着她,另一只手按住行李箱的提手,“现在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打车很不安全,而且也没票了,别走了好吗?明天再说。” 陈青青的眼里有难掩的恶心,“我不想跟你住在一个房间。” 王海低声下气,“你睡房里,我搬个椅子在客厅睡。” 陈青青转身回房。 王海抹了把脸,冲着黄单苦涩的笑笑,提着行李箱进去,拿着椅子出来了。 不管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诚意,黄单作为老乡,都应该开个口,问王海要不要到他这屋睡,他提了。 王海摇头,说要守着门,怕他老婆夜里想不开。 黄单听他那么说,就没再开口。 两点十分,阿玉浓妆艳抹的回来了,她摸到墙壁的灯开关,看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王海打哈欠,“吓到你了吧,真不好意思。” 阿玉没说什么,她眉眼间的疲意很浓,没精力去想别人的事。 四点左右,黄单定的闹钟响了,他困的厉害,拍着脸起来,听见客厅有响动,随后是拖鞋踩着地板革的踏踏声。 阿玉起来了。 那踏踏踏的声音从客厅到洗手间,门关上了,最后是马桶盖子放下来的声音。 黄单拿着水壶出去,装作是醒来渴了想喝水。 客厅里的椅子还在,人没了,王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房间。 黄单去水龙头底下接水回房,躺床上眯了会儿,他醒来已经快六点了,洗手间里的灯是亮着的,阿玉还在。 阿玉平时蹲厕所差不多在一小时左右,这次快两小时了,她还没出来。 黄单站在阳台的门槛上,踮起脚,又放下来,一遍遍的重复,他在请求着夜风把自己的瞌睡虫吹跑。 这位置离洗手间近,也能看到大阳台的一部分,但是黄单一无所获。 客厅又一次响起开门声,赵福祥起来了。 黄单听见脚步声停在洗手间门外,之后是拍门的声响。 洗手间里没一点声音。 黄单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刻就出去了。 赵福祥的手里拿着卫生纸,刚走到大阳台,准备上那儿解决,他突然看到黄单,心虚和慌张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黄单的眼角一抽,上次那事,应该是赵福祥干的。 赵福祥的脸色扭了扭。 黄单若无其事,用手捂着肚子说,“厕所里有人?” 赵福祥似乎是松口气,他骂骂咧咧,“是啊,不知道是不是掉马桶里面了,拍门都不应一声!” 黄单过去踹门。 那刷了绿色油漆的门只是意思意思,震了几下后,再无别的反应。 赵福祥把卫生纸放凳子上,“你让开,我来。” 黄单到外面站着去,看到赵福祥退后,他两个阔步,抬起右脚大力踹在门上。 嘭地一声,门开了。 阿玉倒在洗手间脏湿的瓷砖上,满脸都是冷汗,脸白的吓人。 赵福祥一懵,他回过神来说,“小兄弟,我跟这女人不熟,你自己来吧,赶快把她弄走,我快拉裤子上了。” 黄单快步越过赵福祥,把阿玉抱出洗手间。 阿玉是低血糖发作,她缓了缓,就没那么难受了。 黄单把一杯糖水递过去。 阿玉接住杯子,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谢谢。” 黄单说,“你要买点饼干巧克力之类的零食放在家里,觉得饿了就吃两块,不然就会头晕眼花。” 阿玉不在意的说,“没什么事。” 黄单说,“你这次晕倒在洗手间,所以没什么事,下次要是在马路上晕倒了呢?” 阿玉喝口糖水,“我又不是纸做的,哪儿那么容易晕倒?” 黄单说,“我上网查过,低血糖可大可小,出现晕倒,意识接不上的情况,不能掉以轻心,一天三餐要按时吃,你的作息很乱,可以定个闹钟,吃了再睡。” 阿玉没说话,她一点点的把糖水喝完,“林乙,你是个好人。” 黄单,“……” 阿玉没化妆,露着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有几分邻家女孩的清纯,“我跟你非亲非故,你都能为我考虑这么多。” 黄单抿抿嘴,他没做什么。 阿玉轻叹,“要是谁能成为你的家人,一定很幸福。” 黄单的眉心拧了一下,幸福吗?他忘了问。 第一次忘了,第二次还是忘了,第三次不能再忘了,他要找个机会问一下,做他的家人,幸不幸福。 七点多的时候,陈青青拖着行李箱走了。 黄单站在阳台,看到陈青青走在前面,王海在后面跟着,边走边擦眼睛,一路把她送到小区门外。 不多时,王海一个人回来了。 黄单离开阳台,他去把房门打开,装作在冰箱那里找东西。 大门开了又关,王海回房后就没再出来,今天是不打算去上班了。 黄单不能不去上班,前两天发过工资,卡里的钱还是少,他没安全感。 上午的时间过的很快,黄单和其他同事差不多,都没干什么事,找找资料图就到中午了。 黄单的计算是下午画个草稿,把造型定下来,哪晓得主美又塞给他个UI的活儿,他去喝了杯咖啡冷静冷静,任命的坐回电脑桌前。 晚上八点的时候,黄单的手机响了,只有一下,他打过去,“怎么了?” 那边是江淮的声音,“打错了。” 黄单把手机拿离耳边,继续画图,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又响了,仍然就一下,还是上次的号码。 他这次没打过去,对方打过来了,“你在哪儿?” 黄单单手拿着笔在手绘板上移动,“我在公司,加班了。” 那头立马就挂断。 黄单,“……” 夜空有红色的乌云堆积,上班族加班回来的脚步声或缓慢,或迅疾,那些埋怨,吐槽,烦恼,焦虑充斥在S市的各个角落。 “嘁——” 汽车发出一声长叹,黄单和几个男女前后走下了公交。 加班加到这个点,是个人都会身心俱疲,还饿。 在原地犹豫了一下,黄单走到一家灯柜写着“来伊份”的店里,“麻烦帮我称五十元的猪肉脯。” 服务员用夹子捡起柜中的货物,很是熟练,“先生,请问五十五可以吗?” “可以的。” 黄单拎着密封的袋子出去,他在路口等绿灯的时候,听见了背后不远处传来的叫嚷声。 “这衣服我不要了,你把钱退我,我女儿在网上看了,这衣服网上就卖二十,你还好意思卖我三十!” “阿姨,衣服不能退的,网上那是款式一样,料子不一样的。” “小姑娘,话不是这样说地哦,你怎么就知道是料子不一样?我看图就是一模一样的,而且这衣服我又没弄坏,凭什么就不能退吶?” 黄单转过身看了眼,有些诧异。 他以为有着大嗓门,外地口音,不依不饶的大妈会是衣着随意,满脸风霜,布满斤斤计较的痕迹,而年轻女孩应该涉世未深,青涩稚嫩,穿的朴素。 摆在黄单眼前的,却是不同的景象。 那俩人应该都是生活不俗的人,大妈虽穿着简单,却搭配的极为得体。 黄单以设计的目光去打量,大妈的衣服选色温和,显得成熟而内敛,整个人的气质一看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那种。 而年轻女孩打扮时尚,开着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只不过从车头到车尾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显然是把车直接当货柜了。 “阿姨,这衣服的包装都没了,不好再卖出去的。” “好卖地呀,你这衣服包装不都是一样的嘛,随便找个袋子套一下不就好啦,是不是啊小姑娘。” “哎,好吧,阿姨,你这样我生意真的好难做的,你把衣服给我吧,我给你退。” 年轻女孩没有再跟大妈纠缠下去。 大妈笑呵呵的,“这就对了,衣服的钱虽然少,但理不能不讲,你说是吧。” 围观的人渐渐的散去。 黄单心想,同样是路边摆摊赚钱,对穷人来说,那就是生计,是孩子的学费,是父母的药费。 而对有钱人来说,摆摊不过是个生**验。 工作之余的消遣,不在乎能挣多少,在乎的不过是个生活中的“理”字。 黄单想起合租房的那几人。 从表面看来,每个人表现的都很合常理,循规蹈矩的做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事情,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可是黄单知道,在这些合理表现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人,在偷偷做着极不合理的事情。 而黄单的任务,就是要将这个人给找出来。 “到底是谁……” 黄单将所有的人面孔从自己脑海中过了一遍,在洗||浴中心上班的阿玉,从美容院辞职回来的陈青青,从事平面设计的王海,职业不明的赵福祥和江淮,还有多年从事二房东事业的房东一家,他们有什么显现出不合理的地方吗? 还是说,黄单忽略了什么东西?他跑偏方向了? 黄单胡思乱想了一路,在小区楼底下看到一点火光,忽明忽灭。 他问着坐在台阶上抽烟的男人,“你是在这里等我下班吗?” 江淮对着夜空吐一口烟雾,“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黄单说,“哦。” 江淮站起来拍拍屁股,往楼道里走去,“你那什么破公司,加班到这么晚。” 黄单说,“项目比较赶,等忙完这阵子,会好一些。” 楼道里是感应灯,跺个脚就亮了。 江淮的嘴边叼着烟,长腿迈开,一节节的爬着楼梯。 黄单落后一节楼梯,视线不自觉的停在男人的屁股上面,“晚上你给我打过两个电话,是不是以为我在外面?” 江淮冷哼,“少自作多情,你那号码跟我一朋友的很像,就差一个数字,我拨错了而已。”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你在看什么?” 黄单说,“我们说回上一件事,我记得自己没有把号码告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淮把烟夹在指间,弹了弹烟灰说,“谁要跟你说回上一件事,现在说的是这件事,你刚才看的哪儿?嗯?” 黄单实话实说,“你的屁股很翘。” 江淮愣了一下,双眼眯了起来,“小子,你在找死。” 黄单说,“你不会打我的。” 青年的语气笃定,江淮再次愣住了,他怪笑起来,“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黄单说,“别撒谎,你是。” 江淮唇边的弧度凝固,他不笑了,只是用怪异的目光盯着青年。 感应灯灭了,楼道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黄单在黑暗中说,“明天你还会在楼底下等我吗?” 江淮嗤笑,“做梦吧你。” 黄单说,“你等我,我给你带好吃的。” 江淮又笑,烟雾在暗中飘散,从他的唇上落在黄单的唇上。 黄单听到男人笑着说,“小子,你当我是小孩子啊,还带吃的。” 他抬脚跺在楼梯上,光亮一下子就把楼道带离黑暗。 江淮面上的情绪没有收敛干净,被黄单捕捉到了,还有他眼睛里被抓包的窘迫。 短暂的静默后,俩人前后上楼。 到五楼时,黄单停下来歇会儿,他抓着楼梯,气息有点紊乱。 反观江淮,呼吸平稳,一点感觉都没有。 “二十多岁的人,还不如六七十岁的,打扫楼道的大爷都能一口气爬完六楼。” 黄单堆堆眼镜,他倒是想锻炼,可是没时间,从凌晨开始就要观察合租房里的人,白天要上班,回来已经很晚了。 每天都是那么过的,心力交瘁。 进门后,黄单发现男人站在客厅,两片薄唇抿的很紧,像是在犹豫着什么事,没下好决定,“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江淮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进房间,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 黄单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开了灯往里面看。 他仔细的扫视着房间内的一切,桌上的电脑,早上没来得及叠好的杯子,还有床头的空水杯,贴墙放置的衣柜门也紧紧的关闭的。 一切都和他早上离开时保持的一样,说明没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黄单走进房间,反手带上门,瘫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从袋中取出两片猪肉铺嚼了起来。 微甜劲道的口感在嘴里弥漫,他不知不觉的吃了五六片。 黄单随意的转了下椅子,正好面对着紧闭的衣柜,他的眉头动动,轻轻走到柜门前,猛的拉开柜门。 衣柜内的衣服井然有序的挂着,整整齐齐的一件挨着一件。 黄单拨开挂着的衣服,露出衣柜后面破烂的底板,衣柜内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 他摘下眼镜,用力掐了掐眉心,工作太累,都有点神经质了。 把衣柜的门关上,黄单拿起床头的水杯,倒了杯温水,他够到显示器旁边的蜂蜜,挤着瓶子滴了几滴到杯子里,又放一个茉莉花茶的茶袋。 黄单晃晃杯子喝上两口,长舒了口气,“系统先生,这次的任务好难。” 系统,“在下觉得,黄先生一定能完成的。” 黄单说,“是啊,我一定能完成。” 就是劳心劳神,半死不活。 黄单打开电脑,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网页。 本来他想看新闻,可是他又觉得现在的新闻要么唱高调,要么胡编乱造,各种标题党,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黄单只能打开电影网站,找部国外的电影看了起来。 他要在睡前放松一下。 不然就是加班,睡觉,上班,加班,这样循环着,有种时间紧促,脑部的神经一直绷着的感觉。 黄单看的《死神来了》,他其实已经看过了,但是实在没别的选择饿,只能重看一遍。 电影里的主角本来在平凡的生活中,忽然一个个离奇的死去,他们想要与命运抗争,却终逃不过死亡的宿命。 黄单感慨,他没死,就是穿越了。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 黄单从加班回来到现在,只听到四次开门的声音,分别是王海,赵福祥,李爱国。 王海出来过一次,上了厕所就回房了。 赵福祥出来过两次,他第一次是出来洗澡吐痰,第二次是洗衣服。 李爱国和王海一样,也出来过一次,他洗了澡,在阳台待了会儿,好像是在给小黑狗打扫卫生。 张姐和江淮都没出来。 黄单整理整理脑子里的思绪,他将水杯放回床头,给电脑设置了定时关机,打开武林外传。 躺在席子上,黄单听着同福客栈的一群人,带有温情式的闹腾着,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黄单睡的很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就有个人站在床前看着他。 这个人面无表情的,一动不动,不带有任何情绪。 或者说是因为他的冷漠,而感觉不到他的情绪。 一开始黄单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当他振作精神,就要醒来的时候,他仍然清晰的有这种感觉。 难道房间里真的有人? 白天上班太累,黄单挣扎了一小会儿才把眼睛睁开,他摸到枕头边的黑框眼镜戴上。 床前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客厅静悄悄的,其他人都睡了,小黑狗也在做梦,没有一丝响动。 黄单拿了手机,显示是凌晨三点。 阿玉回来了,他睡的很死,闹钟响了都不知道。 皎洁的月光从阳台门外照了进来,房间里蒙上一层薄薄的银纱,有些许的朦胧。 阳台门半敞着,一丝丝的夜风吹进来,轻柔又霸道的掠过每一个角落,把残留的一点燥热赶走。 黄单吹着风,很舒服,他打了两个哈欠,困意再次袭来。 就在黄单的意识下沉时,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睡之前,他把阳台的门反锁了。 此时看着半敞的阳台门,黄单掉进了冰窟一般,从头凉到脚。 风不可能把反锁的门吹开,只能是人为的。 是谁? 黄单再无睡意,他坐在床上,眉心紧蹙。 那个人或许已经盯上了自己,而自己对那个人毫无头绪,甚至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打开了阳台的门。 黄单扫视房间。 定时的电脑不知何时已经自动关机了,桌子的抽屉没有拉开过的痕迹。 桌上的水杯也静静的放着。 衣柜的门紧闭着,整个房间好像并没有被人翻动过。 那个人显然不是为了财物而来,难道他只是为了来窥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