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救济
这个年轻人,叫张英。 正是司阳第二次潜入东沛县后,与之相谈甚欢的那位新郎。 面对这个结果。 司阳不知说什么好。 意外? 还是意料之中? 沉默一会后。 司阳开口说道: “东沛县的事……是你做的?” “我?” 张英茫然道: “东沛县的事? 东沛县发生了什么?” 司阳眉头一挑: “东沛县的事你不知道?” “我……” 新郎沉默一会,似乎是在努力回忆。 但最终无果。 “我……真的不知道。” 司阳死死盯着张英。 从对方的神色来看…… 似乎没有说谎。 那一脸迷茫疑惑,不像装出来的。 “那你对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头绪么?” “现在这个样子?” 张英左顾右瞧,然后沉默。 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过了很久后,他才说道: “我……好像做了很长一个梦。” “很长一个梦?” 司阳瞳孔一缩,立刻追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英眼睛垂了下来,说道: “我之前听到了一个声音。 它问我。 你恨不恨那些人? 想不想杀了他们? 想不想让子怡复活。 想不想生活在一个没有苦难、没有纷争、岁月静好、一切平安的世界……” 司阳眉头紧缩,神色凝重。 他想到之前从古籍上看到的信息。 脑海里蹦出来两个字: 祟化。 邪祟出现的方式很多。 它可能凭空出现。 可能由无生命的物质转化。 可能是生灵异变。 它有时是随机的。 有时可能会由某些条件触发。 比如有人听到某些不知出处的“天音。” 然后受“天音”的蛊惑,堕为邪祟。 同时根据古籍记载。 这种情况。 往往是人面对惊天巨变,心态出现巨大起伏波动,或陷入某种极度固执时,才会出现。 而听张英描述。 他似乎就遇到了某些非常极端的情况。 导致他的心态出现急剧波动。 若司阳没记错的话。 当日的新娘。 就叫李子怡。 “你当时碰到了什么事?” 司阳问道。 “我……我、我!” 张英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他双眼巨睁。 那漆黑的眼睛变得更加噬人。 接着,他周围出现一片幻象。 …… 两三个月前。 东沛县,张家。 哪怕是东沛县为数不多的员外之后。 张英家虽不如过去那么富裕。 但相较其他人来说还算不错。 不仅地不少,余钱也有些,还能做些小生意。 称得上大富农。 但这是以前。 今年东沛县已经征过五次粮了。 虽然这个次数远多于以往。 但以张英家的底蕴,还不至于到家境艰难的地步。 只是对其他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因为每次征粮征税都有硬性要求。 所以很多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 根本无法支撑这么高强度的苛捐杂税。 因此变得一贫如洗。 原本谈不上繁华,但能说充满烟火气息的东沛县。 变得冷清荒凉。 甚至出现了不少乞讨者、拾荒者。 他们多是一些为交税交粮,卖了赖以生存的土地的农民。 目睹如此惨象后。 张家决定用家中底蕴施舍。 不仅拿出了多数余粮,更是去北林城外买粮,用以救济。 就这样勉强持续了一段时间后。 道台决定第六次征粮收税。 这次来的,是道台的二儿子——徐纪。 “你这粮不少啊。” 徐纪骑在马上,对侯在马旁的张英父亲说道。 他身后跟着从东沛县随行而来的队伍。 五十多人的队伍,一半以上是修炼过的人。 甚至还有三名识道境的好手。 对东沛县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说。 这是一股堪称无敌的力量。 胆敢与其敌对的,几乎不可能有好下场。 当然。 就凭道台二儿子这个名号。 就算是东沛县县令,也不敢有逆言。 何况一介布衣。 徐纪面前不远处,是张家开设的救济点。 张家人将家中余粮熬成稀粥,用以救济饥民。 可以看到,这个救济点有一张大桌子。 桌子上有三大桶粥。 而张家三人——张英、张英的母亲。 以及张英已经订亲、尚未过门的未婚妻李子怡。 分别站在三个桶后,给三队饥民添粥。 碗勺都是张家提供的。 虽然除了小孩子外,每人都只有一碗。 而且还是一碗很稀、根本吃不饱肚子的粥。 但对这些根本没东西吃的人来说。 却是足以救命的食物。 三个队伍都排得很远。 起码有六七十号人。 加起来能超过两百。 桌子周围,还能看到一些吃完了、或正在吃的人。 有的母亲看着狼吞虎咽的孩子。 停下手中的勺子。 然后等孩子吃完后。 把自己的粥倒了一半在孩子的碗里。 有的人不顾冷热,大口猛吞。 如灌水般,几口就把一碗粥给喝完了。 仿佛这一碗除了糙米和水外,什么都没有的白粥。 是人间绝世美味。 一碗粥见底后,他们也和那些已经吃完的人一样。 把碗舔了个干干净净。 一滴水都不放过。 然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桌子上那三大桶粥。 虽然眼馋。 但他们并不奢求再吃一碗。 因为现在有吃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论是已经拿了粥的,还是正在排队的。 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他们多是无家可归的乞讨者。 整日风餐露宿。 让他们头发、衣服和脸上都蒙了一层尘埃。 长期的饥饿让他们双眼失神、面颊凹陷、瘦骨嶙峋。 有些衣不蔽体的人。 甚至就像一个移动的骨架子。 几乎看不出什么肉。 似乎就是一张肉皮,包裹着骨头。 “大、大人。” 张父一脸赔笑并谨慎道: “其实真的不多,除开这些救济的。 就只剩够我们自己吃的了。” “嚯。” 徐纪脸上的肥肉抖了抖。 在肥头大耳方面。 他和他父亲一个模样。 “真的么?我不信。” “这……” 张父亲亲擦去额头上的细细汗珠,说道: “大人,咱家的粮真的就……” “张老头,这种话我看还是别说了。” 徐纪轻飘飘道: “我知道你这种人家,肯定会给自己留后路的。 用完这些就没了?谁信呀。” “大人,咱也就比普通人富一点而已。 真没多少…… 顶多,顶多就只能再交一次了。” “只够交一次?” 徐纪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张老头,你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吧?” 张父连连点头: “知道,知道。” “我呢,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之人。 现在是上面强制要求我们收。 我们也没办法,不得不收。 不过我看这满地都是要饭的,还有那些面黄肌瘦的。 我也实在是不忍心跟他们征粮收税。” 跟他们征粮收粮? 畜生! 张父心里暗骂一声。 这些人都已经成这个鬼样子了。 你还找他们征收? 他们除了命,还有东西给你么? 然而心里想归心里想。 张父嘴上还是赔笑道: “徐大人当真是天理良心、心系百姓啊。 小人仰慕之极。” “哪里那里。” 徐纪笑着摆摆手,说道: “你张老头也不遑多让嘛。 有余粮的不少。 像你这么慷慨大方的,恐怕唯独你一个了。 所以我看不如这样。 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帮着把这些人该交的,都代交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