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徐铭泽额间冒了虚汗,有种想跳车的冲动。要早知道如此，他就该让其他人来接博延。 他虚虚道：“博总。” 博延扯了扯唇，垂下眼：“她那边情况如何？” 徐铭泽愣了下：“什么？” 博延一怔，顿了顿说：“没什么,说正事。” 闻言,徐铭泽长呼一口气。这个关卡,他应该是过了。 两人去到医院，博延也没什么架子,亲自去了承受了无妄之灾的两位病人房间。 博汇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两间单人vip病房，没让人在这上抓住把柄。 来之前，博延便看过照片,了解过具体情况。他到的时候,病人恰好在清醒阶段。 博延表明身份和来意，这才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好,我是博延,博汇负责人。” 他站在病房里,身形颀长。一进去便夺走了所有人注意力。 “你……你好。”说话的是受伤人母亲，她没接触过博延这种类型的人，低声道：“我是尹芳的母亲。” “尹太太。” 博延颔首应了声。 尹母神色一僵，望着他紧张不已：“博……博总。” 博延淡淡笑了下，语气温和几分：“不用这么客气。” 他示意：“您请坐。” 尹母哪敢真的坐,就算是坐下，她也如坐针毡。 博延把她的反应收入眼底，淡声问：“很抱歉，因公司产品问题让尹小姐受伤。” 尹母连忙摇头,双手紧张地在胸前揉搓,局促不安。 “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病床上一直没说话的尹芳突然冷声打断：“妈，你和这种人说什么？” 尹母一僵，对着博延歉意一笑。 博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能理解当事人的想法和态度。 “抱歉，尹小姐身体情况如何？还有不舒服情况吗吗？” 尹芳没吭声。 博延耐心好，也不着急催促。徐铭泽拿着花和水果篮进来，病房里静谧无声。 他把东西放下，听到博延说：“这是一点小心意，尹小姐还有什么不适，随时让医生过来，博汇这边会负责到底。” 闻言，尹芳突然尖叫声，大声嚷嚷：“那我的烧伤呢！” 她掀开被子，怒瞪着博延：“你们要怎么负责？” 徐铭泽一愣，转头去看博延。 博延也没生气，继续好言好语说：“烧伤问题，只要尹小姐愿意，无论是用什么办法帮您恢复，博汇都会负责到底。” 徐铭泽补充：“现在医疗技术不错，您的烧伤我们咨询过医生，可以用美容技术恢复到最好状态。” 话音刚落，尹芳突然情绪崩溃：“赔偿就可以解决所有事吗！我不需要你们的赔偿，你们给我滚！” 徐铭泽和博延对视眼，在对方眼底看到了茫然。 最后的最后，两人被赶出了病房。 站在走廊处，博延双手插兜沉思许久。 “她是大学生？” “对。”徐铭泽点头：“大二学生。” 博延颔首，拧了拧眉问：“她情绪一直这样？” 徐铭泽一愣：“不太清楚。” 博延眼神凌厉看他。 徐铭泽立马道：“我去问问林助。” 他们受伤后，徐铭泽处理其他事，林助亲自来的医院。 打完电话，徐铭泽看博延：“说确实这样，情绪很激动，可能是因为爱美。” “不是。” 博延安静几秒，否认道：“单单爱美，医学美容技术可以把烧伤全部解决，她甚至可以提出无理要求，让我们赔偿更多，但她没有。” 尹芳并没有这样要求，对她这样的一个大学生来说，博汇不是故意陷害的，这只是一个意外，也愿意负责承担所有。 一般人而言，会要求赔偿，把自己治好。最差的打算，也只会是不愿意和解，让博汇公开道歉。 这些，博汇和博延都能做到，也会去做。正常人思维，要的就是这些，可尹芳全然不要求。 徐铭泽也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劲。 博延看了他眼，沉声交代：“去调查下。” “是。” 看完尹芳，两人又去了另一间病房，另一位受伤的人是一名十八线演员，拍过几部剧，有两百万的粉丝。 和尹芳一样，她也不需要博汇的任何赔偿，也不开出任何条件，让博延等人一头雾水- 出了病房后，徐铭泽跟着博延往医生办公室走。 跟医生沟通过后，两人准备离开。还没来得及下楼，徐铭泽手机先响了起来。 “喂。” “徐助，医院外面来了很多媒体记者，拦不住。” 徐铭泽蹙眉：“保镖呢？” 那边快速道：“拦在外面，但记者在闹在拍，闹大了对公司影响不好。” 听到声音，博延停下脚步看他：“门口来记者了？” “对。”徐铭泽抬眸：“博总，现在怎么处理？” 博延笑了下，淡声说：“去见见。” 徐铭泽看他这个神情，隐约觉得熟悉。 看着博延转身离开背影，他突然想起了他刚做博延助理时的一件事，那会博汇遇到的困难比现在严重多了，公司股东紧张不已，博延也刚刚回来接手，从编剧身份转换。 他进公司当日，很多股东表示不服，也不太听他的决策。 博延也不多解释，直接把抗议反对的全撤，霸道又不讲理。 保镖把一个一个去他面前抗议的人带走，骂骂咧声音响彻顶层走廊。 徐铭泽看得心惊胆战，唯恐那些人要找博延拼命。 过后了他问过博延：“博总你做这些决定的，是有百分把握吗？” 博延望着他，目光沉静道：“没有。” 徐铭泽一脸错愕。 博延淡淡说：“但我敢赌。” 徐铭泽沉默了。 但后来他知道，博延敢赌的自信在哪。这个人无论是对自己熟悉的领域还是不熟悉的，只要他接手了，他就一定会且能摸透摸熟。他的自信，源于他的能力。 …… 徐铭泽望着前面走远的背影，快速跟上：“博总，我让司机到大门口等你？” 博延颔首：“可以。” 他边走边理了理袖口，平静道：“联系公关和我们熟悉的记者，把采访第一时间放上网络平台。” “是。”- 迟绿看到博延采访视频时，刚到家门口。 大秀结束后，她接受了几个采访，和熟悉的几位圈内人吃了顿饭才得以回家。 她腿痛腰酸，跟圆圆说了声，便径直往楼上走。 迟绿租了一个小洋房，圆圆跟她住一起。 刚到房间，她还没来得及点开手机，季清影的信息便来了。 季清影：【快看这个视频！附送链接：……】 迟绿衣服也没脱躺在床上，半眯着眼回复：【是什么的？】 季清影：【博延的采访视频，我刚看了下，博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看完她消息，迟绿立马点开。 视频是博汇公关特意放在网上的，是博延在医院门口接受的全部采访。 最开始镜头有些晃，医院门口也很混乱，嘈杂声音不断。 几秒后，博延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男人穿着黑色衬衫，袖口折起，露出小臂肌肉线条，再往上，他面色淡然，看不出一丝倦意，依旧英隽精致。 他一出现，视频上方甚至还有弹幕飘过。 【博老师颜值爆表啊。】 【博老师好帅！】 【唉，博老师别回家继承家业了，继续回来写剧本吧，想看你写的剧呢！】 【啊啊啊啊啊啊博老师。】 【我老公终于来了。】 …… 迟绿瞥了两眼，记下两句显眼弹幕后，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博延身上。 面对公司产品问题，记者咄咄逼人。博延泰然处之，微笑应对。 偶尔，他还能把记者反问噎住，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视频越到后面，越不像是记者在采访他，反而是他在召开公司产品发布会一样，宣传自己公司产品，让所有人信服。 采访结束，记者还齐刷刷给他让路，让他从中间走过，感受着他的气场，目送他上车离开。 看完整个采访视频，迟绿不得不承认，博延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骨子里狂妄自傲，有着寻常人无法理解的自信和淡定。无论遇到什么事，博延就是博延，他永远不会被打倒。 看完视频，迟绿顺势看了看网上对这件事的看法。 不少人认为，一个品牌产品不可能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凡事总有意外。而且这件事从爆发初到现在，博汇无论是对受害者还是其他买家的态度都非常好，接受退款回收，也第一时间给出了正面道歉，至于爆炸的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中。 博汇态度好，网友们感觉自然会好很多，也愿意说公道话。 更何况记者有采访两位受害者，两人的态度都模糊不清，说不出为什么会爆炸，也说不出爆炸之前有什么迹象，一时让人很是存疑。 迟绿知道，这事只要不再有连续情况，博汇不会有任何问题。 损失自然有，但博延有能力处理妥当，甚至可能会把劣势转为优势。 她正走神想着，手机又震了下。 季清影：【看完没？】 迟绿：【嗯。】 季清影：【还担心吗？】 迟绿：【……本来也没担心。】 季清影：【最好是。那边的工作还要多久才完成？】 她也不拆迟绿的台，更不提她在博汇出事时给自己发的那些信息。 迟绿看着她信息，知道她问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敲下一句：【可能还要一个月。】 季清影：【好。】 迟绿盯着两人聊天界面半晌，又补充了一句：【帮我找个房子，回去后住。】 季清影：【？】- 几天后，博汇公司产品爆炸这事落下帷幕。 不是产品本身的质量问题，是博汇的竞争对手特意买通了人陷害做的。 证据确凿，且有专业人士做过测试，表明博汇的产品质量问题完全过关。 因为这两件事，博汇子公司旗下的产品口碑变得更好，连带着博汇的股票也猛速增长，为公司提了不少效益。 这些，是徐清妍告诉迟绿的。 两人约着出门喝咖啡，徐清妍什么都和迟绿聊，聊着聊着便说到了这件事上。 她看迟绿听得认真，以为她有兴趣，又多说了点。 “对了，你知道吧，博汇的这个总裁之前还是编剧，出过好几本书呢。” 迟绿端着咖啡的手一顿：“知道，然后呢？” 徐清妍感慨：“没然后，我就是觉得成功人士，果然做什么都会成功。” 迟绿点头：“嗯。” 徐清妍好笑看她：“感觉你兴趣不是很大？” 闻言，迟绿默了默说：“没有呀。” 徐清妍睇她眼，转开话题：“不说这个了。” 她想着公司最近传的那些事，轻声问：“你真决定回国长住了？” 迟绿“嗯”了声，“决定了。” “舍得吗？” 徐清妍看她，“你的事业从这里起步，现在刚大火就回国，真甘心？” 虽说回国了迟绿的名气和身份也都摆在那，待遇什么的都不会太差。可终归是有差别的。 这里是国际舞台，迟绿接触到的人和机会，必然会比在国内多一些。她从这里起步，基本上所有资源人脉也都在这儿，一旦回国就意味着重新开始。 徐清妍和她最熟，知道她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所以她想再劝劝迟绿。当然如果她坚持，她也会尊重她的决定。 迟绿笑笑，支着下巴望向窗外。 “那条街每天都有很多人是不是。” 她们坐着的咖啡厅斜对面，便是最时尚最火的一条街，每天来这儿购物的人数不胜数，各国籍的都有。 徐清妍：“嗯，然后呢？” 迟绿笑笑，浅声说：“很繁华很漂亮，我和你都来过很多次，其实是不陌生的对吧。” 徐清妍迟疑地点点头，那些店的人都认识她们，当然不算陌生。 迟绿莞尔，目光直直地看着那边，轻声说：“但我找不到归属感和熟悉感。” 国外固然好，可对迟绿来说，她的寄托不在这里，她的回忆她的大多数朋友，以及她喜欢的人都不在这，这里的一草一木，她看似都认识，但真不熟。 徐清妍明白了她的意思。 “打算什么时候走？” “把最后一点工作完成就回去。”她弯唇笑笑，望着她说：“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我来接你。” 徐清妍颔首：“好。” 她注视着她，轻声道：“多联系。” “当然。”- 迟绿回国这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圆圆把她送去机场，依依不舍道：“迟绿姐你注意安全啊，在飞机上别睡觉，睡觉也要记得让空姐叫醒你。” 迟绿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在安静房间里睡不着，反而在人多的地方可以。 每次做飞机坐车，她都能睡得很沉。 迟绿哭笑不得，捏了捏她脸逗着：“我又不是小孩，我知道的。” 她垂眼看她，交代说：“回来前跟我说一声，我过来接你。” 圆圆还有点事，不能和迟绿一起回去。 圆圆点头，肯定说：“嗯，我很快就回来，迟绿姐你这段时间是先休息吧？” 迟绿“嗯”了声：“先休息半个月，其他的等你回来再说。” “好。” 跟圆圆交代几句，迟绿进了机场。 时间还早，迟绿办理好托运过安检后，慢吞吞地买了杯咖啡去大厅坐着。她戴着帽子和墨镜，进了安静的贵宾室。 坐下后，迟绿看了看时间，五点不到，她的机票时间是六点的。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估算着国内时间，差不多正好到睡觉时间了。 迟绿想给季清影打个电话，考虑到她有男朋友这事，只发了一条微信过去作罢。 发完，她刷着聊天列表一路往下。不知不觉地，她看到了给博延的备注。 从她回来这边，博延回去后两人一次也没联系过。 迟绿给很多人发过消息，唯独没给他发。她不知道要发什么，也不知道两人联系上该说点什么。 甚至于在现在回去，迟绿也没想和他说。她决定回国，但还没完全准备好和他重新在一起，甚至于连用什么方式态度和他相处，都还是未知的。 她现在这，完全是盲目且冲动之后的决定。 但很奇怪，迟绿坐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却又不觉得后悔。 她想着，有点儿想笑。有时候她自己都摸不清自己内心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样的，别扭又奇怪。 想着想着，迟绿不由笑了出来。 忽而，旁边传来了迟疑的声音：“迟绿？” 迟绿一怔，抬头看向面前站着的男人。 “真是你？” 来人惊喜道：“我是赵明旭，还记得吗？” 他笑了笑，指着说：“博延的室友。” 迟绿愣住，总算是想了起来。 “记得。”她抿了抿唇，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 赵明旭意外又惊喜，解释说：“我来这边出差。” 迟绿了然，笑着说：“真巧。” “是吧。”赵明旭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 他看了看迟绿，好奇问：“你这是回国有事？” 博延和迟绿分开的消息，赵明旭等人是知道的。 只不过看过他们在一起样子的人都坚定认为，这两人迟早还是会和好。他们在一起的世界，容不下其他人。 迟绿沉默了会，也没瞒着。 “不是，打算回国长住了。” 闻言，赵明旭眼睛亮了亮，“这样，那挺好的，欢迎美女回国。” 迟绿忍俊不禁，和他闲聊了几句。 以前和博延在一起时，迟绿见过他们几次。 那会他们毕业了，见面的地点大多数都是在聚餐上。有一次还是博延一同学的婚礼上，迟绿被博延带了过去，认识了他很多的朋友同学。 他的世界从一开始就对迟绿敞开，毫无保留地欢迎她来- 因为有熟人在的缘故，迟绿这趟回国飞机坐的没那么无聊。 她甚至觉得十几个小时一眨眼便过去了，很快很快。 落地时是上午，蓝天白云，阳光洒落地面，像是在欢迎她回家。 迟绿看着，弯了弯唇，心情大好。 赵明旭看她一眼，低声道：“有行李托运吗？” “有。” “那一起过去拿吧。”赵明旭笑笑，低头看了眼手机，偷偷摸摸发了消息出去。 迟绿佯装没看见，浅笑应着。 拿上行李走到出口，赵明旭先咳了声，低声道：“迟绿，抱歉啊。” 迟绿一怔，顺着他目光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靠在墙边望着她这里。 两人目光交汇。 迟绿突然有种和他很久没见的错觉。明明只是一个多月而已，对比之前的两年多，其实很短了。 博延看她没动，抬脚走了过来。 他和赵明旭打了声招呼：“谢了。” 赵明旭无奈，看着迟绿：“先走了，你们聊。” 迟绿点头。 人走后，这边静了下来。 博延垂眼看着她，目光深邃且平静。 迟绿受不住他这个眼神，抿了下唇仰头：“不走？” 博延稍顿，“走。” 他没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不让他来接。人已经回来了，博延不是会去追究过去的性格。 即便是追究，也不是现在。 “饿不饿？” 他接过她的行李，低声问。 迟绿“嗯”了声，浅声道：“饿，飞机餐不好吃。” “想吃什么？” 迟绿挑了下眉，低声道：“火锅。” “……” 她想吃火锅，博延自然奉陪。 中午时间，火锅店人不多。两人找了个偏僻点的位置坐下，安安静静地点餐，再安静用餐。 全程交流的话，不超过五句。 博延不饿，全程没吃多少。 迟绿也没管他，埋头苦吃。等把肚子差不多填饱后，她才抬头去看对面男人。 “公司最近忙吗？” “不忙。” 迟绿“哦”了声，想了想说：“也是，忙的话你应该不会去机场。” 博延看她：“在生气？” “没有。”迟绿认真说：“我在机场遇到他那会就猜到了他会告诉你。” 所以一整夜在飞机上，她已经做好了见博延的心理准备。 博延往后靠了下，目光沉沉看她。 迟绿抿了下唇，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我回来之前，让清影帮我找了房子。” “嗯。”博延问：“定在哪？” 迟绿说了个小区名字。 博延颔首：“那边还不错。” “……嗯。”迟绿望着他，嘴唇翕动：“博延，我这次回来——” 话未落，就被博延打断。 “还会走吗？” 迟绿沉默几秒，摇摇头：“不会。” 博延点头：“既然不打算走，其他的慢慢说，不急于一时半会。” 他望着迟绿，一字一顿：“五年也好，十年也罢，等你想谈我们再谈。我不逼你。” 迟绿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博延懒散坐着，眉眼沉静，云淡风轻道：“除了我，你看不上任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