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3)
不是村口杂货店那一袋糖果可以比的价格。 大概,就和果果老师说起的“美剧”一样,是从遥远而来的东西。 陈亚亚再次确定,这一家人,与她、与他们这个村,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次日。 天光乍亮。 公鸡才在院里打鸣没多久,陈亚亚已经迫不及待地爬起了床。 今天,果果老师就要回学校来了。 她激动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飞到学校去,早早见老师。 但急也没什么用。 村小没那么早开门。 陈亚亚起床、梳洗完,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看时间还早,又拿出小本子,一笔一划地写、记下等会儿要同果果老师说什么话,生怕忘记疏漏什么。 错过这次,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做事向来仔细。 样样事,都想尽力做到最完美。 连见个老师也是。 …… 这般折腾下来,总算,挨到天亮。 陈亚亚将东西收拾好,背起书包,快步离开家。 村小在他们村和隔壁村之间。 从她家走过去,要穿过一整个村子,还要路过村那头的小河和田地。 总之,挺麻烦。 陈亚亚脚步很快。 不消一会儿,已经走出村子。 河水声“哗啦哗啦”、传入耳中,一如过去的每一天。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 倏地。 一道身影迎面朝她而来。 对方小小一只,速度很快,像个子弹一样。 陈亚亚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撞到了她腿上。 猝不及防。 “嘭——” 陈亚亚稳住身体,轻轻地“啊”了一声。 那小孩往后跌了几步,跌到在地,抬起头来。 是秦家那个小男孩。 秦声卿。 陈亚亚停顿半秒,走上前,一言不发地将人扶起来。 秦声卿还记得这个姐姐,笑嘻嘻地喊人:“亚亚姐姐,早上好!” “……你好。” 她轻轻打过招呼,抿了抿唇,就想离开。 秦声卿却一把扑到她身上,很是自来熟地说:“姐姐,你陪我去抓鱼好不好?我爸说,这里的小河里有很多鱼,这次回来他会陪我来抓的。但是他一大早就去山上了,骗子。姐姐,你陪我去吧?” 陈亚亚有些头疼,细声细气地说:“可是,姐姐要去上学,再不过去就要迟到了。你回家去找妈妈陪你来玩好不好?” “妈妈还在睡觉呢!” “……” 陈亚亚也没觉得,他们家放这么小一个孩子在外面、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 毕竟,村里的孩子大多是这么长大的。 每家每户都认识,整个村就没个陌生面孔,从那头吼一声,每家每户都能听着。小孩子能跑能走之后,就跟着同龄孩子一起在外面野了,也没有人会不放心。 顿了顿。 眼见着这么一耽搁,时间确实有些晚。 陈亚亚干脆直接去拉秦声卿的手,想让小男孩把她放开。 秦声卿却抱得更紧。 似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陈亚亚:“弟弟,你听话,先松手。姐姐真的要来不及了!” 秦声卿脾气可没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好,最怕的爸爸又不在,被这么一说,越发开始耍性子来。 他大声吼道:“我不!姐姐!你陪我去吧!我真的很想去!我现在就要去!” “……” 要来不及了。 果果老师会不会已经到了? 陈亚亚挣扎了几下,甩脱不开这小孩,内心又急得要命,手上不免用了点力气。 秦声卿到底年纪还小,不过七八岁。 哪怕是男孩,也没法和十二岁、又做过农活的陈亚亚抗衡。 她用力一挥。 “啊——” 秦声卿惨叫了一声。 蓦地,人已经被摔了出去。 两人几步之外,就是小河。 许是命运无情捉弄。 许是就那么巧。 秦声卿被她摔到了河里去。 “哗啦——” 这条河不深,现在也不是汛期,村里的孩子经常会来这里游泳、抓鱼。哪怕掉下去,也不太能淹死人。 所以见状,陈亚亚虽是一怔,却也没有太紧张。 想着、他要是不会游泳,她就拿个杆子把他捞上来。 然而。 秦声卿除了刚刚喊了一声,从摔进水中起,就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陈亚亚两步靠近岸边,往河里张望了一下。 那小男孩已经在水里毫无动静了。 这下,陈亚亚吓得脸色“唰”一下惨白。 当机立断。 她脱下书包,一边折衣服,一边朝着村子方向大喊道:“救命!救命啊!秦声卿掉到水里去了!救——命——” 声音极响。 成功将最近处的村民吸引过来。 后头开始喧闹起来。 “有人落水了吗?” “谁在喊?” “谁落水了?快快快!” “……” 陈亚亚毕竟是女生,下河不便。 又一贯沉默寡言、不爱凑趣,水性算不得太好。 挽起裤脚,往水里走了几步。 村子里已经有大人赶了过来。 “二丫?谁掉进去了?” “秦声卿。” “秦家那小子?” 陈亚亚被人拉回岸上,换了个男人下去捞人。 很快,秦声卿浑身湿漉漉,被抱到岸上。 脚上那双白色球鞋,已经只剩了一只。 陈亚亚盯着那只剩下的鞋,失魂落魄地站在旁边。 大人们给他做了一下抢救,成功让秦声卿把呛进去的水咳了出来。 “没事没事,水吐出来就好了。” “怎么会落水的啦?老秦人呢?二丫怎么在这里?” “……” 一时之间。 开始七嘴八舌。 只有陈亚亚愣愣地,同秦声卿对上目光。 小男孩一连咳了好几声。 似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倏忽间。 石破天惊般、他开始大哭起来:“脚!脚好痛!哇——” 陈亚亚立刻看过去。 秦声卿没有鞋的那只脚踝上,血迹正从袜子里、一点一点印了出来。 …… 最终,陈亚亚没能见到果果老师。 秦声卿被秦家人送去了医院。 留下她,受大人审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一大早,秦声卿怎么会掉进河里去的?” “二丫,你看到了什么?老实交代。” 陈亚亚心跳如雷。 但是,她也还是个孩子,面对这种场面,自然不敢骗人。 就算真骗了人,只要一问秦声卿,也会立刻被戳穿。 她轻声开口,将事情交代清楚。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赶快去上学,想把他从我身上拽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说着。 陈亚亚也开始控住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陈父陈母对视一眼。 长长叹了口气。 “二丫,你先别哭了。赶快换个衣服,我们等会儿去医院给老秦道歉。” 陈亚亚第一次走进市里。 竟然是在这种场景下。 陈父陈母给了杂货铺老板10块钱,带着她搭上人家进货的面包车,一同离开村子。 秦声卿在市里最好的医院。 毕竟不是浣城,哪怕是市里,那医院、也和浣城的三甲没法子比。 只是对陈亚亚来说,好像已经足够新奇。 她却毫无心思东张西望。 毕竟还是个孩子。 犯了错,难免担心。 秦声卿怎么样了?还好吗?只是落水,脚怎么会弄成那样的?…… 样样种种。 百般猜测。 这医院好大,到处皆是消毒水味,说不出刺鼻感。 父母领着陈亚亚,找到了秦家两夫妻。 两人都等在手术室外。 秦声卿还在里面做手术。 那秦阿姨,眼睛红红的,好似一直在抹眼泪。还是见到有外人来,才擦了擦眼睛,勉强稳住情绪。 “老陈?你们怎么来了?” 陈父声音有点低落,还有点紧张,“我们想来看看声卿,他怎么样了?” 秦叔叔摇摇头,“还不知道呢。” “……” 气氛沉重。 陈父陈母拉着陈亚亚,都没急着让她开□□代。只是和秦家夫妻俩一起等在手术室外,想等等看结果。 然而,对陈亚亚来说,这每一秒,都像是审判。 好似叫人生不如死。 ……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 手术室门被打开。 医生走出来,同他们说:“小朋友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严重感染。但骨头是没什么问题的。目前我只是帮他处理了一下感染和发炎的情况,等他麻药醒过来,还要再看看。” “好好好,谢谢医生了……” 闻言。 陈亚亚在旁边愣了愣。 那条河水明明干干净净,能洗菜能游泳,里头的鱼还能直接捞上来吃,能有什么东西咬到他? 实在是好生奇怪。 那头。 秦声卿被转到普通病房。 陈家一家也跟着过去。 秦叔叔便说:“老陈,今天真得谢谢亚亚了,要不是她喊人,我儿子……唉。你们也别陪着了,不知道这小崽子什么时候能醒,带着亚亚早些回去休息吧。” 陈父陈母都是老实人。 听老秦这样说,心中愈发愧疚起来。 陈母先一步擦了眼泪,干脆将事情经过、同秦家夫妻俩交代明白。 再拍了拍陈亚亚,补充道:“……二丫,快跟你秦叔叔秦阿姨道歉。” 陈亚亚小声说:“对不起,秦叔叔秦阿姨,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秦叔叔却已经变了脸色。 刹那间,他表情看起来严肃又冷漠。 “亚亚,你说,是你把秦声卿推进水里的?” 陈亚亚吓坏了,“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推他……我只是想把他拉开……” 秦父重重“哼”了一声。 没再说什么,转过身,拂袖而去。 陈家一家人也没法告别,只能呆在病房外的休息椅上,一齐等待着秦声卿醒来。 …… 一个多小时后。 麻药作用消退。 秦声卿渐渐转醒。 迷迷糊糊间,小男孩就开始哭闹,“脚疼……哇……脚好痛……” 一声叠一声。 把他妈妈吓得不行,立刻叫来医生。 那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说:“应该是感染还没有消,没什么其他问题。让小朋友忍一忍,不行的话,只能挂镇痛泵了。” 病房外。 陈父长长叹了口气,摸了摸陈亚亚脑袋。 小声安抚女儿,“还好只是感染,很快就会好的。二丫,你别怕。” 陈亚亚扭过头去,闷闷地望向走廊尽头。 他这么疼,真的只是感染吗? 真的很快就会好吗? …… 秦声卿在医院住了三天,依旧没办法下地。 只要脚一碰地,就喊着疼。 感染症状也反反复复,怎么都消不下去。 秦家人决定,将他转到浣城的三甲医院,再仔仔细细地做一次检查。 临行时。 秦父要求带上陈亚亚同行。 “既然是她害得我儿子受苦,那总得亲眼看看,我儿子在受什么折磨吧?哪能就这样回家好吃好睡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是我的生日啦,休息。 后天是除夕要去走亲戚,也休息。 所以先停更两天。 新年再见啦!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v 新的一年,希望你们还能和小甜一起走下去。 哦对啦,还有就是,明天可能会有生日抽奖,在微博抽书,有兴趣的可以摸过去关注一下,挨个亲亲。 87、87 陈亚亚番外(2) 为人父母、偏心自家孩子。 这本是人之常情。 对于秦家父母来说,无论什么理由、什么借口,就是陈亚亚推了人。 秦声卿受伤,她是始作俑者。 况且,她还比秦声卿大那么多,已经是个懂事的大孩子了,就应该负责。 秦家人有钱,和村子脱离关系许多年。 虽客气称一句老乡,事实上,在面对他们这群村民时,难免因为金钱、地位、眼界之间差距与不对等,带上些许居高临下之心。 本来就客气得过于敷衍。 在这种局面下,自然会以恶意来揣度陈亚亚。 陈亚亚年纪尚小,眼见着事情越来越大、越来越严重,难免愈发害怕起来。 面对众人指责议论。 内心也开始不由自主动摇。 真的是她错了吗? 是不是对于一个尚不知事的孩子、她推开他的手段过于粗暴恶劣了点?还是说,在潜意识里,她确实讨厌这个“不同世界”来的有钱小公子? 一秒、一秒。 随着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 陈亚亚开始内疚起来。 如果,当时她没有在岸边停顿那几秒、也不犹豫太多,早点下去救他,是不是他就不会被咬了? …… 陈父陈母都是老实人,一辈子沉默寡言、兢兢业业对着农地。 自然,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虽然心里也觉得女儿没什么大错,但看到秦家人脸色、又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说了许多难听话,难免也开始责怪起女儿来。 “二丫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心狠呢,秦家小子才那么点大,你哄哄他不就没事了么?上学迟到会儿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真准备考状元啊?这下好了,出事了吧!咱们家没钱,把你卖了都赔不起人家的医药费……” 陈亚亚不说话。 握着拳、脸憋得通红。 她静静站在角落里,听着父母数落。 大家都明白,陈父陈母也是无可奈何,除了埋怨孩子之外,再多、也只剩下茫然无措了。 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秦家人过来找陈亚亚。 半夜。 村里万籁俱寂。 陈家夫妻俩背着陈亚亚、在房间里说悄悄话。 “秦声卿要转院去浣城治疗了,让二丫跟着他们一起去。” 陈母到底是心疼女儿,闻言,立马抬高声音道:“那怎么行!我们二丫还要上学呢!她又不是医生,跟着别人家算是个什么说法?万一秦家人把她卖了呢?我们不能答应!” 农村老房子隔音差。 这会儿,陈亚亚还在温书。 听到她妈说话,踟蹰一瞬,放下笔,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凑到爸妈房间那边。 两人说话声更为清晰。 陈父:“……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毕竟人家现在提了要求,要是二丫不去,以后要被村人戳脊梁骨的呀!总不能让女儿背个恶毒的名声吧?那再过几年,她还怎么嫁人哦!” “咱们二丫成绩好,以后考出去,留在大城市就好了!也不用嫁回村子里啊!” “那人家老秦家万一报警怎么办?二丫自己亲口认了是她推的人!听说秦家在外头势力不小,万一咱们不答应这要求、弄出事呢?到时候别说上学了,小丫头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呢!” 陈母沉默半晌。 蓦地,低低啜泣一声,“那咱们赔钱好咧,赔医药费……做什么要女儿去哦。二丫才那么点大,到浣城去也不知道要呆多久,万一那秦家人……” “秦家人能怎么样?总不能带她去大城市、再打死她吧?最多说两句难听的话,没事,就当耳边风。毕竟秦家那小子确实也受了罪,咱们被奚落几句也是不痛不痒的。” “……” 拉拉杂杂。 絮絮叨叨。 昏暗中,陈亚亚贴在墙边,将父母为难全数听得明白。 小姑娘素来懂事。 次日一早。 她顶着红通通的眼睛,小声同她妈妈讲:“妈,秦声卿怎么样了?这都两天没消息了,我想去看看他。” 陈母愣了愣,表情霎时间变得有点为难。 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二丫,秦声卿他……” 陈母抬眼。 陈亚亚正怯怯地站在那里。 想装作若无其事,却又难免处处露馅。 这般模样,叫人做父母的、实在是心疼不已。 陈母长长叹了口气,放下手中事情,将女儿拉到自己面前,说:“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 听过昨夜那些悄悄话,陈亚亚自然知道,母亲是想保护她。 但是既然是她自己犯的错,肯定要自己承担。 陈亚亚握紧了拳头,憋着一口气,吸着眼泪、用力开口:“妈,秦叔叔他们是不是要让我过去陪弟弟?” 陈母动作停顿半拍。 似是有些惊讶。 “二丫你……” 陈亚亚:“没关系的,我是该去看看弟弟的。我也很担心弟弟的。” “但是浣城那么远,你就没办法上学了啊。” “没事的,我会带着课本过去,有空的时候就复习一下,不会耽误什么的。妈,你们别为难了。” …… 陈亚亚再次搭上长途车。 跌跌撞撞、晃晃悠悠。 往浣城而去。 现在正是农忙时间,陈父要下地干活,只能由陈母陪着一起。 陈亚亚毕竟还是年纪太小。 很快,两人抵达浣城中心医院。 陈母领着她、转了很久,终于找到秦声卿的病房。 身影才至门口。 老远,已经听到稚嫩童声在里头闹。 “很疼的!真的很疼的!哇——我不要打针!” 小孩子哭得昏天灭地。 陈亚亚心脏不自觉揪了起来。 都是她的错。 都怪她。 如果当时,她没有那么着急,好好和秦声卿说……就好了。 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也不会害得小朋友受这么多苦了。 一时之间。 巨大的愧疚感、将小女孩整个人淹没。 旁边,陈母听得也心惊肉跳,条件反射般张开手臂,紧紧抱住陈亚亚。 “二丫,你别怕,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嗯,我不怕。” “……” 待病房里动响渐渐平静。 陈母也跟着冷静下来。 她默不作声地替陈亚亚理了理衣服,示意她去敲门。 陈亚亚点点头。 默默深吸了一口气。 她乖巧地过去敲门,小心翼翼、磕磕绊绊地出声,同秦母打招呼道:“秦、秦阿姨,您好。” 秦母见了她,当即冷下脸色。 目光又落到小姑娘身后、陈母身上,若有似无地轻嗤一声。 “进来吧。” 陈亚亚走进病房。 脚步微微一顿。 事实上,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豪华的病房。 和电视上那些朴素简单环境完全不一样。 这间病房,完全就是一套豪华公寓。 好似《一帘幽梦》里、费云帆为紫菱准备的大房间。 屋子正中间,秦声卿半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漫画,表情尤为专注。 然而,他明显是刚刚闹完,脸上泪痕未消,眼睛也有点泛红。 陈亚亚偷偷打量他几眼。 小男孩没有穿病号服,全身上下看起来都非常正常。 唯独脚踝那边,用纱布厚厚裹了无数层,看起来像脚上坠了个大白馒头,有些渗人。 陈亚亚停顿片刻。 秦母已经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声卿。” 秦声卿从漫画中抬起头。 猝不及防。 与陈亚亚对上视线。 男孩怔愣半秒,像是电影镜头一般,眉眼一下子亮起来。 “亚亚姐姐!” 语气里、似乎毫无芥蒂。 完全不像见到“罪魁祸首”的状态。 小孩子虽然调皮,但心思到底是纯善,也不记仇。 陈亚亚蓦地心软下来。 只感觉,愈发愧疚难当。 她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红着脸、小声同秦声卿道歉道:“……对不起,我不该推你。” 秦声卿大声说:“没关系的!” “……” “姐姐,你是特地来陪我玩的吗?” 陈亚亚顿了顿。 慢慢点头。 秦声卿便笑起来,朝着她招手,“姐姐,那我们一起看漫画吧!” 闻言。 陈亚亚正欲上前。 秦母倏地挡住她动作,背对着她,对秦声卿说道:“声卿,你想和姐姐一起玩的话,就走到姐姐这里来啊。妈妈有没有教过你,对人要有礼貌,怎么能让客人迁就你呢?你要主动起身招呼,对不对?” 秦声卿小脸当即一垮,扁了扁嘴,“可是妈妈,我站不起来。我疼。” 秦母:“有什么站不起来的?医生说你只是伤口感染,没有伤到骨头。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都忍受不了吗?” “……” 许是秦声卿一个人在医院寂寞太久。 又也许、是他与陈亚亚天生投缘。 总而言之,因为想和姐姐一起看漫画,小男孩竟然真的没有再闹腾,自己将受伤的那条腿摆到地上,撑着沙发扶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下一秒。 因为只有一只脚能发力,秦声卿没有控制好重心,重重跌落到地上。 “哇——” 男孩赖在地上,再次大哭起来。 秦母已经扑上前去。 “怎么样了?儿子怎么样了?哪里摔伤没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这么心急让你走路……对不起儿子,受苦了……” 徒留陈亚亚站在原地。 愣愣看着这一幕。 她没有想到,原本活蹦乱跳的秦声卿,现在竟然连站起来都费劲。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知何时,秦父已经悄悄走到她旁边,站定,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画面。 他低声开口:“你看到了吧。” “……” “小姑娘,我恨不得把你的腿砍下来、赔给我的儿子。” 语气里,没有丝毫戏谑。 甚至算是认真到一本正经的程度。 陈亚亚轻轻瑟缩了一下。 她红着眼睛、小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迟到的新年快乐!=v 我发现过年保持日更真的是我想太多qaq 对不起大家,这几天番外只能随缘更新 不过榜单字数还是有那么多,所以后面几天有空的时候我会拼命码字补上的! 谢谢大家喜欢丫丫的故事,本章发红包。 88、88 陈亚亚番外(3) 在浣城中心医院呆了几天。 陈亚亚终于搞清楚秦声卿目前情况。 医生说,秦声卿因为伤口反复感染、至今难以痊愈。虽然没有伤及骨头,但神经受损,按照目前症状来看,未来很有可能影响行走。 这也是为什么,秦母急着逼迫他站起来的原因。 任凭谁都不愿意相信,只是一个小伤口,竟然会落下残疾。 自然,陈母也不相信。 她出身在偏远农村,没上过什么学,文化程度仅限于小学四年级,而后就开始了漫长务农岁月。 医生的话,并不是很能理解。 “二丫,你说他们家该不会是在讹人吧?咱们以前在地里,别说这么小个伤口,你爸还被狗咬过呢!那么大个疤!肉都被撕下来了,养养也就好了啊!现在还不是能跑能跳能下地……哪就那么娇贵了……” 这年头,“碰瓷”这个词还没有流传开来。 但陈母话里话外,就有那么点意思。 总而言之,就是不太相信对方说辞。 然而,陈亚亚也只是个半大孩子,见识和农村妇女没什么差别。 一样茫然无措、搞不清情况。 两人再次偷偷问了一下医生。 这次,医生换了种简单说法、同他们解释:“因为每个人体质的不同,受伤表现症状也会不同。像秦声卿这种情况,确实少见,但也有可能存在。他是因为伤口感染引发了病变,伤及部分神经,影响了行走和站立。就比如说切菜,有些人切个伤口出来,稍微包一包就会自我愈合,而有些人就会严重到破伤风。” 言下之意,人的身体就是那么奇妙。 不存在什么诈骗情况。 但陈母还是不信,操.着一口乡音、傻乎乎地追问道:“啥?啥破伤风?他不就是被鱼咬了一口吗?那条河咱们村的娃娃都下去游泳过,从来没人受过伤……” 医生表情严肃起来,“因为转院太晚,伤口已经二次化脓,无法判断是咬伤还是金属刺入伤。不能用简单一个咬伤来下定论。” “……” 小河虽然清澈,但既然有人生活在周边,河里难免有些杂物。像废弃农具、捕鼠夹之类,都有可能沉在水底,不好判断。 总之,绕了半天,陈亚亚就听明白一件事。 秦声卿是真的伤了。 且看这情况、多半要落下残疾。 似是毫无回转之地。 …… 陈亚亚母女二人、在浣城逗留了一整周。 秦声卿情况却依旧不见任何起色。 打针、吊水、吃药,伤口还是反复感染,甚至出现了一点点化脓腐烂情况,不得不再次接受手术。 等到秦声卿从手术台上下来,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尽。 落下轻度残疾这个结局。 大抵已经不可逆转。 这几日,陈亚亚天天在病房陪着秦声卿玩,倒是和他培养了些许孩童友情。得到这个噩耗,除却自责愧疚部分,她也产生了一些另一种感情上的难受。 秦声卿虽然有点熊孩子、脾气也骄纵,有点恃宠而骄意味,本质却还是个善良孩子。 应该只是太过寂寞。 好像、有父母在身边,就会高兴,又有礼貌。 但没有人陪伴时,他就想方设法做些调皮事、想引起大人注意力。 陈亚亚不是娇养大的孩子,体会不到秦声卿这种行为动机。 她只是没有被小孩子这么亲热热切地对待过。 特别是,对方还因她受伤。 秦声卿喊她“姐姐”,悄悄同她讲:“其实我知道,爸爸妈妈都很生气。但是姐姐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陈亚亚不解,“为什么呢?” 秦声卿答得理所当然,“因为我喜欢姐姐!姐姐很好,很温柔。而且还愿意跟一起看漫画、陪我玩。比爸爸妈妈好多了!他们平时都太忙了,根本不陪我的!还说看漫画是不务正业!” “……” 小孩子想法总是天真。 他们不会意识到,陈亚亚是来“赎罪”的。 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姐姐对自己很好,所以就喜欢她。 当然,或许还有点缘分、羁绊之类作祟,大抵可以统称为孽缘。 …… 又在浣城耽搁小半个月。 秦声卿即将出院、开始漫长复健期。 秦父看不惯小儿子坐轮椅模样,不知从哪里弄来根拐杖,让秦声卿撑着起来走。 陈亚亚是乡村女孩。 看不懂logo,也识不得珠宝。 自然也丝毫不清楚,那根定制拐杖上头、镶了颗什么价位的宝石。 小姑娘在心里琢磨一阵。 她心想,都待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秦家人要她怎么样。 没说赔钱、也没提其他要求。 一直就这么悬着。 等秦声卿出院回家之后,她和她妈也不可能跟去人家家里,多半就要让她们回村了。 既然这样,她至少要做点什么,再次认真表达歉意。 千禧年过后。 浣城已经足够繁华。 陈亚亚待了这么些日子,也算了解了这里物价。 和小村子完全是天壤之别。 她盘算一阵,央求陈母拿了一点钱给她,舍不得坐车,边走边问路、摸到几公里之外。 那里是个批发市场。 陈亚亚这么小一个小孩子,稚嫩模样、稚嫩声线,轻轻柔柔地同各个店铺老板讨价还价,赚得生意人些许怜悯,终于勉强用那么点钱、买齐了所有材料。 再自己动手,给秦声卿做了个拐杖的护手,橡皮筋绑着、可以套在握手上面固定。 刚刚好,将那颗宝石挡得严严实实。 “……里面塞了海绵,掌心压着不会磨,也不会很痛。”陈亚亚小声同秦声卿讲。 秦声卿眼睛晶亮,闻言,立马充盈起了泪珠。 他将自己手掌翻开。 掌心朝上。 许是因为从来没有用过拐杖,加上年纪小、不会借力、也掌握不好发力姿势。这几天用下来,小男孩掌心细腻皮肤已经被压出了红色印子,一道一道、歪歪扭扭,看着好不可怜。 秦声卿和他爸妈哭了好多次,但都只得到指责。 说他不坚强、不勇敢,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秦家父母似乎还是无法接受、独子以后要借住拐杖走路这件事,自然,越听他提起拐杖,只会愈发生气。 秦声卿只能朝陈亚亚撒娇。 他知道,这个姐姐永远都那么温柔。 陈亚亚轻轻摸了摸他手心,垂下眸子,温声问道:“疼吗?” “疼。” “那姐姐给你吹吹。” 她也还是个孩子,但却学着大人姿态、语气,将他小手拉起来,胸有成竹地吹了几下。 “吹吹就不疼了。” 这是陈母经常说的话。 陈家穷,陈亚亚小时候受伤了、擦破皮,哭哭闹闹,也就得父母这么哄两句罢了。 对于小孩来说,基本聊胜于无,却有十分满分的安慰感。 果真。 “呼呼”两声。 秦声卿眨巴着大眼睛,笑起来,“真的不疼了。谢谢姐姐。” 陈亚亚停下动作。 抬手,心绪烦乱地摸了摸他头发。 秦声卿小心翼翼、摸了摸那个软绵绵的护手,撑着起身,再走两步试试。 “很舒服。” “……那就好。” 他丢下拐杖,扑到陈亚亚怀里。 依旧是一派孩子气模样。 “姐姐真好。” …… 秦声卿出院那日,陈亚亚和她母亲也收拾好东西,准备返回老家。 秦家夫妇俩表情看着都不是太好。 眉目间,阴郁戾气尽显。 陈亚亚总觉得、这秦叔叔表情里有点杀意,条件反射般,怯怯地缩了下脖子。 陈母倒是一无所感。 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不敢对着人家唉声叹气,只能和秦母保持一段距离,操.着乡音、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个,能把银.行.卡号写给我吗?声卿的医药费,等我们今年收了庄稼,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