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男朋友是高三的,不读书的那种,跟外面好几个职高的人都有关系……” 郑芷的话在脑海里闪过,她听见刚刚动手的那个男生笑了下,“你就是舒盏?长的还不错。” 他旁边的男生笑声更刺耳了。 舒盏捂着肩膀不说话。 手机在她的左边口袋。 身后是路灯,昏黄的灯光打下来,她的手被人拉住。 她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哟,”有男生吹了声口哨,“还有护花使者?” 少年挑了下眉,“你是我们学校?高三的?” 他在纪检部,查班级情况,经常出入高三的那栋楼。最差的那个班,有些男男女女很张扬。违反校规,公然旷课。 他们进来的时候,虽说拿了均衡指标,走了关系,可也算是初中班上的优秀生。 没到三年,就自甘堕落,成了这个样子。 一中的人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那几个职高的略沉不住气:“废话什么。” 直接上了。 霎时,两三个男生围住了江远汀。 舒盏的神情紧绷。 男生下手不轻,她的肩膀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听说这群人打架向来不要规矩的,很难保证他们身上会不会有武器…… 她扫视一眼。 江远汀怎么会打架呢? 他虽然长得高些,可印象里,他一直是瘦弱的…… 舒盏咬着唇,后退几步,飞快地拿手机拨出下午存下的电话,低声:“我是一中的学生,校园暴力,这里是公交站,站名XX路……” 身后还有一个男生,笑嘻嘻地看着她,“听说你惹了我们大哥的女人,胆子不小嘛……哎呀呀,长得真漂亮……” 他一巴掌拍下来,舒盏来不及躲闪,挨了一下,手机被甩飞出去,屏幕瞬间碎裂。 手机还保持着“正在通话中”。 肩膀和脸都火辣辣地疼。 她步步后退,男生步步紧逼,那边的江远汀也被人围住,一拳又一拳打下。 怎么办,怎么办。 她身上有什么可以用的武器? 舒盏强迫自己冷静:“你们大哥的女人?孙悦悦?你们是职高的?” 杯子,对,她有个保温杯,不锈钢的。 男生抓住她的手,啐了口:“你管我们是哪的——” 舒盏闭上眼睛,用力狠狠一砸。保温杯掉落在地,男生吃痛惊呼,那瓶子不偏不倚,砸到他胸口。 水是晚自习前新装的,没喝几口,说起来保温杯的重量还不低。 舒盏的预料不错。 他们身上有刀。 江远汀扶着胳膊,目光沉沉,如兽般凶狠。 小刀扎在他胳膊上,他一手握着刀柄,不知从哪来的劲儿踢开那人,抽出刀子。 舒舒…… 舒舒在被人欺负。 他不能被困在这里! “你、你别过来!” 小刀被抢走,看见少年手上汩汩而流的鲜血,孙悦悦的男朋友吓得脸色惨白。 听说对象是女生,他本来就没打算怎么动手,带几个人吓唬她一下,给个教训,这刀子也是他用来吓唬人的。要不是这少年太猛,打起架来跟不要命似的,他根本就不会想到把刀拿出来! 现在刀落在了他的手上,饶是他再怎么见过大场面,也不过是个高三的学生,没经历过所谓生死。 刀子捅进去的那一刻,他怕了,怕得要死。 江远汀没有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在那里,男生逼着舒盏,离路灯越来越近。 他能活动的那只手握着刀,伤口的疼远不及心上的疼,眸中有黑暗在翻滚,男生只觉得周围气氛不对,一回头,被突如其来的寒光吓得步伐趔趄,连嘴上的骂都顾不得了。 “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杀人犯法的……!” “做出这样的事,你也知道杀人犯法?”少年嘴角噙笑,语气温和。他看见了紧紧靠着路灯的舒盏。 她被吓坏了,慢慢地蹲下去,蜷成小小的一团。 他们怎么能欺负舒盏呢。 怎么能呢。 他只觉得,埋藏在心底最负面的、恶劣的、黑暗的情绪,一波又一波往上涌,而他什么都没有做,放任这些情绪控制着他,让他举着小刀,步步走向那个男生。 “我的青梅。” 他的声音喑哑,气势逼迫。 “只有我能欺负。” 他已经失去她一次了,怎么可以失去第二次? 舒盏的耳朵嗡嗡的,听不清江远汀在说什么,只是看见他把那几个男生吓得要死,手臂上血流不止,拿着刀—— 拿着刀?! “江远汀!” 她喊了一声。 “江远汀……” 那道声音钻入心里,他蓦地一愣。 刀已经架在了男生的肩膀上。 最终没有落下来。 警笛声四起。下来的警察打着手电,走到了先前那几个学生身边。 手电筒白寥寥的光芒下,男生抱着女生,侧脸不掩精致,手臂上的伤口处血还在流,他却恍若未觉,语气柔和:“不怕的,不怕的,我不怕,我不会,我不疼……” 被他抱着的女生脸埋在他怀里,身体微微颤抖。 两人皆穿着一中的校服,书包丢在地上,除此之外,地上还有一个被摔破了的保温杯,黑了屏的手机,和一把小刀。 这是一场斗殴事件,显而易见。 可作为罪魁祸首的那几个小混混,却跟蔫了气似的,无精打采地站在一旁,让警察都出现了怀疑:打方和挨打方是不是反了? 是夜。 医院的人不少,不时有护士走来,走廊上夹杂着大人用方言的怒骂声、婴儿的啼哭声,吵吵闹闹,叫人耳朵疼。 陪他们过来的警方是个很温柔的小姐姐,略高,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说话却细声细气,很有耐心。 做完了笔录,警察到病房外面去打电话。舒盏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机,放在一旁。 还好手机够坚强,换个屏修一下就好,能用。 她的另一只手一直被拉着。 江远汀垂着眼,右手还缠着绷带,舒盏见了便轻笑一声,“你还有力气抓着我啊?不怕右手废了?” “不是没废么。”他的语气淡淡,目光再次落在舒盏的脸上。 舒盏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然脸还是不争气地红了红,低声道,“上了药了,估计明早就能消肿……都不是什么重伤。” 哪里像江远汀。 那一刀直接捅进去,校服袖子都染红了。 那都是他的血啊。 当时的他,真的一点都不疼吗?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他的伤,而是……她啊。 她又说道:“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他往后一靠,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眸中的痛意一闪而过,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如果不是我,现在躺在这的可是你了。” “……谢谢。” 所以她才对他说对不起啊。 承受了这些伤。 江远汀并不想跟她扯这些,只是看见她难得露出乖巧温顺的一面,想逗逗她罢了。 他问:“什么事情?” 刚才舒盏和女警察是在外面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他那时候又打了麻醉,很困,什么都没往心里去。 “孙悦悦。”舒盏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把自己和孙悦悦之间的那点事简单地叙述了一下,听得江远汀嗤笑一声。 舒盏压下了心里的不爽,催眠自己要好脾气地对待病人,好脾气好脾气好脾气。 “他们不会得意太久的。” 舒盏轻轻地说:“嗯。” 那几个学生已经被带到局子去了,警方与两方的学校都联系过,想来明天就能看见消息了。 当天夜里,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舒父来到了医院。 一同过来的,是舒母和江母。 别说舒家与江家一年没见过面,就连江远汀自己,都没有想到母亲会在这个时候赶过来。 舒盏悄悄地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离开了病房。 江远汀能长成这样,父母的基因功不可没。江母是美人,典型的美人,南方女子的温婉与北方女子的大气在她身上交替得淋漓尽致。江远汀继承了他母亲的桃花眼,还未笑,便已觉软上三分。 “明天我给你们都请了假,”舒父的手里拿着一根烟,迟迟没有点,又放回了口袋,“这件事情,我们要学校给一个交代。” 一中是第一的公立学校,也会发生这种事情,实在叫人心悸。 “嗯。”舒盏的声音依旧很轻。 舒母都没有计较她偷偷带手机去学校的事情了,看见女儿依旧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她心头一热,抱住了她。 来的时候她听见警察说,舒盏身上的伤很少,都被江远汀挡下了。 特别是那一刀子。 “没事就好,”她喃喃道,“没事就好……” 随后,双方家长各自把孩子领回了家。 舒盏什么也没有做,在床上躺了一天,班群的消息都爆了,私聊也不少,她一条都没有回,只跟郑芷聊了几句。 她和江远汀双双请假,又是同桌,那一排空缺的位置很是显眼。紧接着在大课间学校召开大会,让孙悦悦和她男朋友做深度检讨,男朋友被劝退,孙悦悦给了严重的处分。 又有人传出看见孙悦悦堵舒盏的这件事。 一桩桩一件件联系在一起,不多想都难。 可,怎么江远汀也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