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萤火虫之光,生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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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铁马,醉卧沙场。 英雄泪,美人情。 君令仪曾做过一首曲子。 以金戈铁马为首,以醉卧沙场为尾。 那首曲子的最后,是充满血腥的沙场上,战士们相互搀扶,歪着脚一步步走回他们的城池。 遍地尸首无人收,唯有旗帜高高飘扬,这一战,好像又赢了。 她曾经在陆维琛的生辰上弹奏过这首曲子。 纨绔子弟多落泪,他们说,真好,又赢了,这是大齐国应有的风范。 其实君令仪想表达的,是哪些战士回首时眼眶的一滴泪水。 他们,又失去了许多战友。 许多昨日一起吃着饭吹着牛的人,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许多曾经相约以后娶媳妇要热闹,以后老了要一起玩的人,再也不会老了。 金戈铁马,让人称赞的战功,背后是太多可怕的回忆。 帝王笑,齐国的骄傲,燕国灭,吴国近乎亡,到最后,其实谁都没有赢。 君令仪每次奏起这首曲子的时候,经常不知自己到底在叙述些什么。 语无伦次,因为这些战争在她眼里本来就是荒谬的。 那一日,她奏响这首曲子,不再想听有关于君柔慧的靡靡之音。 白如深陪她琴笛合奏,奏的是齐国的万里江山,是那些梦幻的军功。 她弹完了那首曲子,心里空空,只知这一次,那些闲着没事挑衅的人,注定被这样的声音压在脚底。 因为谁都知道,齐国强,齐国的战况是第一的。 后来,听说那首曲子火了,甚至青楼小巷处处可闻。 再后来,人人道,平西王妃巾帼不让须眉,从很早以前,从一首曲子,便已经又磨不灭的国魂。 此刻,莫轻楼的指尖在萧上轻轻按下。 君令仪是第一次这么近地听到自己做的曲子,在自己没有弹奏的前提下。 莫轻楼稍稍改了几个音,曲子更适合萧,也更轻缓些。 君令仪听着这曲子,手指不禁轻轻打着节拍。 她的眸子轻轻合上,眼前似是出现了一副画面。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战功赫赫的军队又一次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可惜战场上躺着的是他们的队友,尘土飞扬之下是马革裹尸。 战士们的眼中有泪水,却不知是胜利的欣喜还是为战友们的默哀。 将军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在众人的迎接之下,走进那座他们刚刚打下的城。 他的马迈过数不尽的尸体,马蹄上尽是血色。 四散的人群,逃跑的战士。 这座城打下来了。 是呀,打下来。 一无所有的打下来了。 国破山河在,不过如此吧。 将军的目光是无助的,他不知自己是赢了,还是输了。 他看着士兵来来回回,整理着这座杂乱的城中的一切。 他的目光垂下,一瞬间竟有些怀念家中娘子做的那碗手擀面。 萧声渐渐低沉。 君令仪的喉竟然有些更咽。 曲子未停,眼前却好像已经没有任何的画面,是将军闭上了眼,不想再看到有关这座城的一切。 君令仪的眸子缓缓睁开,原来,这世上真的是有懂她曲子的人。 称赞的话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不该称赞,她甚至觉得莫轻楼已经和这份萧声合二为一。 莫轻楼便是那些士兵,便是那个将军,便是亡国之城里四散而走的百姓。 若有机会,君令仪真想和莫轻楼一起合奏一曲。 心底的澎湃难以言喻,曲音落下,君令仪抬眸,却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眼前,一只只萤火虫挥动着自己的双翅飞舞起来,莹绿色的光芒一闪一闪,好像是从天边掉落下来的星星。 君令仪的目光随着萤火虫渐渐上移。 原来,这首萧曲是有故事的。 都说国破家亡,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愿那些战死沙场的人,愿那些在战争中不幸离开的人,都化作天上最美的星星,就好像这些萤火虫一样,永远都闪烁着属于自己的光辉。 萤火虫照亮了周遭的景象,君令仪再也不敢说,莫府的黑夜是黑漆漆的了。 莫府的黑夜是亮的,和所有地方的黑夜一样,都亮在人们自己的心里。 君令仪看着萤火虫,没有伸手去抓,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眸中带着盈盈的笑意,有说不出的信息,也有说不出的震撼。 莫轻楼看着她,道:“生辰快乐。” 微风拂过,吹散了遮挡着月牙的乌云。 君令仪的嘴角勾起,眼眸也弯做月牙的形状,这个时候的她,又像是个孩子了。 没有那么多的忧愁,只是单纯的开心,单纯的喜欢。 莫轻楼看着她,不禁又开口道:“对不起,没能让你和你喜欢的人一起过生辰。” 他的这句话说的很轻,君令仪似是没有听到,只向前走了一步,继续看着萤火虫飞起的模样。 萤火虫渐渐远去,只剩下君令仪手中提着的一盏灯。 风儿拂过,微微有些凉手,君令仪忍不住呵了一口热气。 莫轻楼瞧着,眉头不禁又皱起来。 他将玉萧收入怀中,走到君令仪身侧道:“我拿。” 君令仪也不再客气,将提灯送回莫轻楼的手中。 她道:“谢谢你,这是我过得最有意思的生辰。” 莫轻楼一时怔忪,却听君令仪又笑道:”你的萧吹得真好,如果我是你家公子,也会把这枚玉萧送给你的,有你做它的主人,玉萧才不算是白费了。“ 莫轻楼垂首未言,君令仪将手掌收回袖子里,又开口问道:“这首曲子你是……” “不喜欢?” “没有没有。” 看着莫轻楼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君令仪不禁又摆了摆手让他心安。 她笑道:“我只是比较好奇,我原来听过这首曲子,你改了音调?” “一点。” “哦。” 君令仪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毕竟作为这首曲子的作曲人,问多了好像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莫轻楼将君令仪送回了西厢房住下。 君令仪在外面的时候总是会保持一份警惕,可今日,她的头刚沾上枕头,便已经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