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从未懂过
单黎夜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之前她被逐出龙怿山庄，在明月客栈歇脚，有数股势力暗中跟随她，萧南翌准确的数出有三十个人。 这三十个人中，除去温轻兰派来的二十个杀手，有七个被萧南翌追查出踪迹，剩下的三个，一个是沈谙派来保护她的林绍谦，一个是青衣女子，最后一个，她曾让傅花隐去查。 可惜，傅花隐没能反查出来。 林中有风吹草动，单黎夜蹙紧眉目，伸手一抬，迅速夹住了暗中人飞过来的纸卷，她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手上的东西，双指微搓，拈开纸卷，一个人名，一支梅花。 是萧天寒给她的下一个人选。 她有点不太高兴，想必萧天寒更不高兴，她并没有按照他说的去杀人，而是自己在查当年的真相，她岂会真的任他摆布。 萧南翌给出的七个人，愉纬，凌丰，路郜，姑苏十一，这几人已死，无法查出什么线索。 裴星辰是奉命保护，不算在内。 剩下的则是，于洪和蓝萱茉。 柿子，要挑软的先捏。 一张明目张胆的梅花帖，让胆小怕死的于洪把其他人诈了出来。 但纸卷上的人，并不在这些人之列。 “灵儿。” 听得一声呼唤，单黎夜怔了怔。 往树下看去，枝叶遮挡下，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庞渐渐呈现，她心口略有跳动，下意识的把手隐藏在身后，掌心纸卷被她揉成了粉碎，不着痕迹的毁灭。 她从树上降落：“你怎么在这儿？”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在哪，好像无需向你过问。” 她敛眸轻哼，那种冷淡的态度，让他有所觉察，他苦笑了下：“我听说，你向于洪发了一张梅花贴。” “是。”她承认。 他的眼中，有了疑问：“于洪身上，有你的剑招伤口，他是你杀的？” “不是。”她回答。 “那龙怿山庄，是你做的吗？” 提起这个地方，再想起那夜的惨烈，单黎夜心口疼极，可她却忽然笑了下，那笑容令人发指：“络轩，你在审问我？” 络轩面色复杂道：“我也不相信会是你做的，可是只有你，才有理由去做，我不想误会你，想听你的解释。” “若是我说，是我做的呢？” 络轩疑目道：“真的是你？” “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盯着络轩质疑的眼眸，单黎夜悠冷的面容突变：“你心里都那么肯定了，只有我，才有这样做的理由，又何必惺惺作态说要听我解释，我没什么要解释的。” “灵儿，我不是那个意思。”络轩摇头，急欲解释：“我不相信，你会杀人，杀那些无辜的人。” “但你从未相信过我，七年前的事，你和龙惜嫣次次试探，很怕我记起来。”单黎夜道：“络轩，我已经记起来了。” 络轩僵硬怔住。 在苍芜洞，单黎夜便记起来了。 七年前，她与络轩藏在青叶殿暗室，她蛊毒发作难忍，只知道有个女人追了过来，要杀那少年，她拼死阻止，却被那女人反手掐住脖子。 不知道为什么，那女人突然松手了，她头疼得难受，一直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根本就不知后面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那女人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而络轩一直以为，她是知情的。 从那时候起，他便知道了她的身世，知道她身负血仇，只有她，才有理由去杀那些该死的人。 他对她始终秉持质疑的态度。 他怕她会报仇。 又哪里来的信任？ “你还是记起来了。”络轩面色寒沉，她说的没错，是啊，他很怕，她中了催魂蛊，什么都不记得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竟然有点庆幸。 他以为，他或许能弥补什么。 但她每次都拒绝他的好意。 络轩双眸暗下，久久的苦涩，他怅然道：“杀母之仇，你是不是非报不可？” “当然。”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吗？” “谁阻我，便是与我为敌。” 络轩脸色已是苍白，她要报仇，他的确阻止不了，他忽的悲呛，再一次问道：“真的不能放下吗？” 她冷硬：“不能。” 络轩面庞紧凑，又问：“是不是非要把所有人都杀了，才能解你心中的恨？” “是他们欺人太甚。”单黎夜已是冷声：“我不会罢休的，今夜的于庄，这才只是开始。” “灵儿。”络轩眼中蕴含着无限的悲怜：“别再杀人了，别再错下去了。” 听他如此规劝，单黎夜仰头自嘲。 如今的她，当真是孤家寡人，连络轩都在质问她，根本就没相信过她，想起纸卷中那个人名，她放声道：“我没有错，杀人报仇，天经地义，那些该死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灵儿……” 络轩刚要说什么，一抹橙衣忽的从他背后现身出来，单黎夜并不意外龙惜嫣跟在络轩身后，他们之间，不仅仅只是王爷和将军女儿，还有不为人知晓的盟友关系，那么庞大的碧落阁，不单单是络轩一人撑起来的。 单黎夜意外的是，龙惜嫣持剑刺出，指向的位置，正是她身后那男子所在的方向，不到片刻，藏于树后的男子被迫还手，与龙惜嫣在林子里大打出手。 龙惜嫣武功底子不弱，但与这男子比起来，却稍逊了半筹，那柄长剑被男子夺走，男子左手凝气，一掌送了过去。 络轩已经站不住了，闪身过去，把半空中的橙衣女子接住，同时一掌对出，与男子相触，待落地，见男子黑衣束身，络轩冷问：“你是什么人？” 男子想走，络轩眼眸一缩，松开手里女子，迎身上前攻击，男子又被迫与络轩纠缠起来。 黑夜林中，掌风剑气扑簌。 对于这样的局面，单黎夜没有管，只是在旁静静的看着，她的目光在男子身上逗留，见其身影手法，忽的皱起眉，觉察出一点不对劲。 这个男子的身手，比之前差了。 长剑已被络轩夺了回来，剑锋横指着男子，络轩瞧着男子，问道：“你是谁，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男子只冷冷嗤哼，并不做声。 单黎夜想了什么，长袖一扫，破开络轩的剑锋，横在男子面前，络轩见此，立即收回了剑。 龙惜嫣惊了惊，上前打量着黑衣男子，又看了眼单黎夜，没什么好脸色，讽道：“原来你与他是一伙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小贼在窃听。” 单黎夜明白龙惜嫣的态度，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堂姐妹了，而龙怿山庄满门惨死，龙惜嫣定也认为是她所为，不过，自龙轼风隐居江舟城后，与龙世渊少有往来，两家的关系有点像表面兄弟，尽管灭庄的疑凶就在眼前，龙惜嫣也没有对她喊打喊杀，说些要报仇之类的话。 不过，看不顺眼倒是有点。 单黎夜没管龙惜嫣，面朝络轩说道：“络公子，我的事情，无需你插手。” “灵儿。”络轩垂头，眼中暗淡：“我是真的不懂你，也不了解你，如若于庄只是开始，那下一个又是谁？” “我会去皇宫。”单黎夜并不隐瞒什么，且不客气道：“烦请络公子去知会她一声，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她的梅花贴，我便不亲自去送了。” 络轩身形一僵。 落下这里几句话后，单黎夜没有多余的话要说，人影翻飞，消失在远方丛林之中，男子也无话，紧随跟上。 见那两人走远，龙惜嫣收回目光，看向前面临立不动的人，她走过去，轻轻唤了声：“轩哥哥，你怎么了？” 但他没有反应，仿如受了刺激。 龙惜嫣不自觉的苦笑，是对自己的嘲笑，从小到大，只能如此在他身后，默默的望着他。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在乎那个白衣女子，说是喜欢，他却没什么实际行动，若说不喜欢，他却时时在意关注，一听说那女子下了梅花贴，有了踪迹，他连夜赶至。 那女子说，记起来了。 记起什么了？ 他们之间的承诺？ 可惜，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不懂那女子，不了解那女子的动机，她何尝不是从未懂他，明明她是他身边最近的人，却永远近不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