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捧杀,助陛下成为太祖皇帝!
新练四个半团营,合计七万人。 不可能全部交给方瑛。 内阁出个名单,龚永吉、俞山、李锡、张固、黄士俊、冯贯卿、项忠、曹义、施聚、焦礼、田礼、陈旺、张通等人。 这份名单比较靠谱。 龚永吉随于谦一同力保朱祁钰登基,又为官40余年,戎马20年,当一团营指挥使绰绰有余。 俞山虽然在易储风波中反对改立朱见济为太子,却是中立派。 李锡原是通政使,后调任南京。 张固乃大理寺少卿,太上皇北征时曾力劝太上皇,如今巡抚四川,是个干练之才。 曹义镇守辽东,谨守边陲,不妄生是非,为巫凯之后镇守辽东最著名者。 施聚和焦礼则是曹义手下大将。 田礼乃是团营指挥使,和范广一起显迹,能力虽不如范广,却不是石亨的人。 陈旺是广西总兵官,如今广西有柳溥坐镇,诏陈旺回京倒也可以。 张通是备倭军指挥使,能力差点,却是中立一派。 黄士俊、冯贯卿皆是干练之才。 阁部终于肯推举靠谱的人才了。 朱祁钰微微颔首:“便都诏回京吧。” “陛下,曹义、施聚、焦礼三人,最多诏回京两人,刘广衡回京,辽东仅有商辂支撑,老臣担心力有不逮,是以尚须一员老将镇守。”胡濙谏言。 “不,全都诏回!” 朱祁钰摇头:“朝中再举荐一人,接替辽东总兵。” 他有点拿不准曹义、施聚、焦礼三人究竟是中立,还是朱祁镇的人,干脆诏回京中,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再说了,这三位老将,年纪都不小了,也该回京安享晚年了。 还有一层深意,施聚、焦礼都非汉人,是第二代汉化蒙人,若留此二人镇守辽东,朱祁钰不放心。 “京中能镇守辽东的人,寥寥无几。” 胡濙咀嚼着说,梁珤倒是够格,但陛下肯定不肯放人。 “陛下,近来辽东尚无战事,倒是可以商辂暂且镇之,商公虽然迂腐,却也可视为谨慎,完全可以镇守辽东一时。”林聪谏言道。 朱祁钰也拿不准主意,看向胡濙。 “商辂倒是可以,但老臣担心他弹压不住辽东的骄兵悍将,不如留曹义在辽东,先将施聚、焦礼调回京城。”胡濙权衡之下道。 盖因文臣这边,善于整军的人,也要调回京城,接管团营,确实没有可督抚辽东的人选。 朱祁钰看了眼胡濙,胡濙轻轻点头。 显然,胡濙也不放心施聚、焦礼二将,没有曹义震着,万一投敌了怎么办? “把焦胜、焦谦、施艽留在辽东,以安焦礼、施聚之心。”胡濙补充了一句。 焦胜、焦谦是焦礼兄长,施艽则是施聚的弟弟,留在辽东,以示中枢诚意。 “就先这么办吧,等有了合适人选,再让曹义回京!” 朱祁钰微微颔首:“诸卿,既然决定募兵,便要先安置好其家属,被团营招募者,家眷首先被安置在朝阳城。” “陛下此言甚是,一来可安流民之心;二来可激发青壮从军之心。” 胡濙没提从军户中招募。 军户早就烂了,如今的军户其实就是一群奴隶,逃不出去的奴隶,指望着他们上战场上拼杀,还不如另立牌坊,花钱募兵来得更实际些。 “传旨石璞,妥善分辨流民,优先安置军属,家中有人从军者,于朝阳城先分房产,宅子可挑选,先给他们建宅。” 朱祁钰话锋一转:“既然招募团营,朕打算一并把禁卫打散了重编,不符合条件者直接淘汰!” “陛下,重编禁卫老臣没有意见,但各禁卫指挥使都由勋臣担任,可现如今勋臣都在宣镇,如何回来编练禁卫呢?”胡濙反驳。 “老太傅所言甚是。” 朱祁钰点点头:“朕打算,诏朝中文武百官之子入宫担任带刀侍卫。当然了,并非强制,打算从武者,便可入宫应招,不愿者也可,朕绝不强求。” “朕打算从这些新人中,提拔指挥使,编练禁卫!” 胡濙脸色一紧,以为皇帝祸害完了百官闺女,又对儿子下手了呢! 听不是强制的,才松了口气。 “朕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从武又有危险,让这些娇生惯养的孩子们从军,吃风沙之苦,恐怕是朕与诸卿一厢情愿。” “但是,朝中诸卿家中不止有嫡子,还有很多庶子。” “往常,朝堂是不管这些庶子的,这些庶子要么在胭脂水粉里厮混;要么在外面欺良霸善,反正活着也没个奔头。” “但现在不一样了,朕决定肃清京畿风气,顺便将这些庶子们,调教成材!” “你们没时间管,丢进宫里来,朕帮你们管。” “谁也不是天生是名将的,谁也不是生来就是孬种的!” “你们在家里不敢管、管不了的,统统送到宫里来,朕帮伱们管,不敢说都能成材,起码他们不敢在朕面前松懈!日后,不管怎么说,起码混出个人样来!” “诸卿,意下如何?” 抓了百官的女儿,朱祁钰又要抓百官的儿子。 但是,官小姐和富公子在宫里摩肩擦踵的,万一发生点乱了宫闱的事情,传出去被人笑话啊。 胡濙心里也不愿意,他那个儿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不想被儿子坑死啊。 包括林聪、王文等人都不愿意。 但是,王直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陛下啊,您这话,可说到老臣的心坎儿里了!” “老臣家中那几个不孝子啊,把老臣折腾得身心俱疲。” “想管吧,一来没时间,二来家中的母老虎挡着,不让管教。” “老臣的几个儿子,都被养废了呀!” “老臣几个儿子,都愿意入宫里,由陛下调教!” 王直哭得那叫一个肉麻啊。 林聪心头莫名发寒,第一舔狗的位置不保啊。 “陛下真是臣的再生父母啊,知道老臣之所想,愿意为老臣家中操心,老臣敢不鞠躬尽瘁?” 林聪立刻跪下,极尽阿谀之词。 然后,勤政殿的官员都跟着跪下,声泪俱下的求皇帝好好管束家中不孝子。 勤政殿内一片哭泣声,不知道的以为儿子死了呢。 胡濙一阵牙疼,终于长叹一声,这群马屁精! 见百官这么听话,朱祁钰嘴角翘起:“诸卿安心,若诸卿家中的是读书种子,当了带刀侍卫,朕也允其参加科举。” 登时,王直、李贤等人眼睛一亮。 文官孜孜追求的,不就是兵权嘛! 倘若嫡子从政,庶子从军,岂不美哉? 胡濙却皱眉,皇帝在模糊文武的分界线,难道不怕出现杨坚、高澄之流吗? “那此事便定下来,由内阁传旨。” 朱祁钰要掌握禁卫,奈何手中嫡系实在不够,便要多多派人进去,互相监督。 当然了,文武分野,绝不能变,文就是文,武就是武,可文压武,绝不可武越文,那是取乱之道。 他活着尚能镇压,倘若出现少年君主呢? 武将必须从勋臣中诞生,民间征召也可以,绝对不能从文官中诞生。 再说了,谁说军队之中不需要文臣了? 你们是不是想歪了? “皇爷,该用早膳了。”冯孝小声提醒。 “传膳,诸卿也在朕这里吃一碗白粥,吃一口咸菜。” 朱祁钰难得大方一把,给冯孝使个眼色,鸡蛋不准上啊,朕要偷偷的吃。 吃过了饭。 朱祁钰才让人退下。 他把那匣子拿出来,认真观摩,发现没有开启的痕迹,才松了口气,找个地方藏起来。 此时,天已大亮,军机处把奏章送过来。 同时,张永的干儿子梁芳送来密揭,是平江侯陈豫送上来的。 陈豫本来是平江伯,他登基后,晋封平江侯,并赐下三世世券,现为南京守备。 展开奏疏。 “湖广、东南大藩,谋带湖江,控引蛮越,实交、广、黔、蜀之会,人民蕃庶,商贾往来,舟车四集。” “如楚府,自洪武初立国,有三护卫,官军及仪卫司旗校俱无调遣。四五十年间,生齿繁育,粮饷无积,造船以千计,买马以万数,兵强国富,他藩莫及。” “而卫所之官,多结为姻亲,枝连蔓引,小人乘时有异图,实难制驭,伏乞皇上勿为疑虑,断自圣衷。” “于今无事之时,托以京师粮储不允,命重臣与湖广之司选其护卫精锐军官给粮与船,令运至北京,固而留使操备,则剪其羽翼,绝其邪谋,王可以永保国土,而朝廷思义两全矣。” 朱祁钰认真读完,击节而叹:“谁说朝中没有栋梁啊!” 看落款时间,应该是陈豫收到襄王死后,写的奏章,传到京师。 他还不知道京师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更不知道,襄王的家资,都被某些藩王给吞了。 “忠臣啊!” 朱祁钰长叹,旋即琢磨陈豫的深意。 平江侯陈豫在献媚,是想调回京中?还是单纯的献媚?投靠自己? “陈祜、陈锐可在京中?”朱祁钰问冯孝。 陈祜是陈豫的弟弟,陈锐则是陈豫的嫡长子。 “启禀皇爷,陈锐在京中,陈祜带着密揭,从南京来到京中。”冯孝回禀。 朱祁钰翘起嘴角,陈豫是个聪明人啊,担心自己动不了,把弟弟送回来,任皇帝驱遣,给弟弟谋条康庄大道。 这道削藩的密奏,传将出去,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说到削藩,不止建文、永乐削藩,宣宗皇帝同样在削藩。 洪熙朝各王府护卫近两万人,宣宗皇帝一刀砍下去一万人,只剩下固额5600人。 陈豫这一刀,倒也可行,湖广、江西藩王都不老实,襄王的家资都敢贪墨,敢跟朕抢银子? 呵呵,跟朕抢银子的人,要么乖乖还回来,要么都去见阎王了。 你们会该去哪呢? 朱祁钰眸中杀机爆射。 太祖设宗藩,绝对是明朝灭亡的导火索,一个府养一个藩王,甚至有的一个县就要养一个藩王。 藩王府少的几千人,多的数万人,由谁养着?钱从何来? 反正肯定不是官员出,也不是士绅出。 倒霉的只有底层百姓,尤其随着时间推移,宗藩越来越多,宗室规模无比庞大,全都是吃闲饭的,堪称历朝之最。 百姓愈发穷困潦倒,朝堂穷到吐血,用经济换取政治的宗藩也极为不满,甚至底层宗室连饭都吃不饱,竞相造反。 说白了,大明王朝就是被藩王给吸死的。 倒是可以借机,先削宗藩的护卫,再杀一批,圈禁一批,老实听话的给一条活路。 “宣陈祜、陈锐入宫,先当个带刀侍卫。” 朱祁钰目光闪烁:“给李震传旨,京师粮食困难,朕欲从湖广收购一批粮食,内帑出钱。” “皇爷,湖广流民遍地,如何还能卖粮?”冯孝不解。 “哼,流民?流民越多的地方,粮食越多!” 朱祁钰冷笑:“不说那些商贾如何,也不说当地官场,就说那些宗藩,肯定赚得盆满钵满,朕若花钱买,他们肯定会卖的!” “那湖广的流民……”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他吓得跪在地上。 “朕不买,流民就能吃得上饭了吗?” 朱祁钰反问:“恰恰是这些粮食,才让流民吃不上饭的!” 冯孝磕头请罪,却没琢磨明白。 如果粮食没了,藩王、官员、粮商为了赚钱,反而会安置流民,给他们分地种田。 否则,任朝堂如何镇抚,流民都不会断绝的。 “去传旨吧。” 朱祁钰继续批阅奏疏。 …… 走出宫城的王直,嚎啕大哭。 入宫前还是人,如今却连狗都不如了。 “太傅,可还有办法啊!”王直哭嚎着问。 胡濙不齿王直为人,但皇帝如此霸道,朝堂又尽在其掌控,王直又能如何呢?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看向李贤、林聪。 林聪先行了一礼:“下官也是迫于无奈啊!” “老太傅,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下官府上,互诉衷肠。”李贤小心翼翼打量一番。 如今他们日子过得不痛快,却有人意气风发,比如岳正。 “好吧。” 胡濙也看得出来,他们心中之苦。 让人变成狗,总要有这个过程的。 估计皇帝也清楚,所以放任其在宫门口发泄,不闻不问,其实是自信,朝堂翻不起风浪了。 到了李贤府上。 胡濙就轻飘飘说了一句话:“他想做太祖,朝臣便供着他做太祖。” “啊?”林聪没明白。 但李贤却琢磨过味儿了,翘起拇指:“妙呀!” 朱祁钰不是想做圣皇吗? 那便顺着他,让他去做! 把困扰朝堂多年的难题,全都交给他去处理,让他去解决。 你不是想做太祖吗? 好,我们成全你,做太祖吧! 太祖日理万机,你也日理万机吧,泼天的难题,斗如车载,想做太祖,就得根治顽疾,还天下个朗朗乾坤。 就看看,你有没有太祖强解问题的能力! “下官立刻上疏,把京畿弊端陈情于上,请陛下圣裁!”李贤坏笑。 胡濙却摇摇头:“慢慢来。” 李贤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温水煮青蛙。 一口气把难题抛出来,容易把皇帝吓跑了,万一他不当太祖,去当宣宗皇帝可怎么办? 哈哈哈! 李贤朝着胡濙深拜:“下官佩服之极!” 林聪、王直等人也叩拜。 “陛下需要能臣干吏,那么吾等便要变成能臣干吏。” “老夫是清楚尔等能力,只要肯将一半精力放在政务上,便无人可比。” “陛下想做太祖,臣等便捧其做太祖!” “陛下若针砭时弊,想改革,臣等做那王安石!” “陛下若亲征漠北,想横扫天下,臣等就做永乐朝国之柱石!” “陛下想让吾等如何,吾等便如何!” “终有一天,陛下会成为唐太宗的。” 胡濙轻笑。 唐太宗,前期是千古圣君,前期有多圣明,晚期便有多昏庸。 胡濙口中的唐太宗,是早期的呢?还是晚期的呢? 再说了,他朱祁钰能有唐太宗的本领吗?万一没学成唐太宗,做成了宋高祖,可就好玩了。 李贤、林聪等人忍俊不禁。 “那下官就来做这魏征!”李贤轻笑。 “房玄龄、杜如晦本阁虽然做不得,但却做得高士廉的!”林聪轻笑。 “下官做不了名臣将相,却做得了陛下的宠臣!”王直笑道。 “捧杀、捧杀,这世间最可怕的事,就是捧杀。” 胡濙最不喜欢陈循那样,一副做权臣的架势。 所以惹来杀身之祸,并不冤枉。 他喜欢四两拨千斤,就如他在寻找建文的路上,抽丝剥茧,去伪存真。 他喜欢变成皇帝喜欢的模样。 一点点捧杀皇帝,让他在自大之中,走向灭亡。 比如太宗皇帝! 杨士奇手段更高明,把好圣孙给哄废了。 今上不好糊弄,那就当傻傻的太宗皇帝吧,起于征伐,殁于征伐,连亲儿子都和他形同水火。 至高无上的永乐大帝!呵呵! …… 戴函带着原兵仗局掌印太监崔颖,以及四个工匠,入勤政殿叩见。 工匠叫张大坚。 说话有点结巴,却是最好的火药工匠,他调配的火药十分精准,坏子率最低。 “启禀陛下,兵仗局离水近,容易受潮,火器最怕受潮,维护成本过高,小的担心影响铅子。” 张大坚说话断断续续,说的也不甚清楚。 就是说,离水近,弹丸易受潮。 “而且,小的担心一旦火药意外爆炸的话,波及皇城,就是杀了小的全家,也不敢叨扰圣上!” 张大坚话还没说完,说话大喘气。 说得也不明白。 就是怕火药爆炸,波及皇城,被杀头。 朱祁钰倒是不以为忤,让他慢慢说。 可等了半天,他居然说完了。 冯孝咳嗽一声,提醒戴函,怎么带这么个货色入宫呢? 戴函嗔怪地瞪了眼崔颖,都是崔颖推荐的。 “倒是朕考虑不周了。” 朱祁钰微微颔首:“兵仗局已经通开了吧?” “启禀皇爷,已经完工了。”戴函回禀。 “那便安置军器局吧。” 兵甲放在眼皮子底下也不错。 朱祁钰让冯孝把地图拿来,指了指司礼监的位置:“你看这里如何?” 司礼监在万岁山北面,和内官监、巾帽局挨着。 “皇爷,可不敢占司礼监的地方呀!司礼监乃宫中中枢,和兵仗局比起来,一万个兵仗局也不足司礼监贵重啊!”戴函跪在地上。 可这话怎么听着是在给张永上眼药呢? 张永哪得罪他了? 还是,刚过上稳当日子,就想狗咬狗,搞内斗啊? “无妨,司礼监正好挪回宫中。” 朱祁钰沉吟道:“在会极门外,东华门内,建一排房子,做司礼监之地,房子建大一些,多占些地方也无妨,以后司礼监便放在这里,朕亲自提书挂牌。” “奴婢遵旨!”冯孝躬身道。 朱祁钰看向张大坚:“还有何事?” “没了,没了。”张大坚连连摇手,忘记了规矩,冯孝要打他,朱祁钰拦下了。 “一应要求,朕都满足!” 朱祁钰看向其他三个匠户,这三个分别叫刘尚学、申昌、于仲光,都是工匠中的佼佼者。 三人连说没有。 “那朕就要提出要求了!” 朱祁钰慢慢站起来:“朕改制兵仗局,是希望大明研制出更加厉害的火器来!” “你等该清楚,朕要纵横漠北,就缺不了火器。” “所以,尔等的要求,朕都能满足!” “你们,也要满足朕的要求才行!” 朱祁钰声音渐厉:“朕知道,兵仗局里皆是官场的那一套,把匠户不当成人,匠户也混日子,不把兵仗局当成家!” “但朕改制兵仗局之后,兵仗局隶属于军机处,为朕直管!” “兵仗局里,也不再有匠户!” “只有民户,若改良火器,制出更实用、威力更大的火器来,朕不吝惜赏赐!” “尔等想为官做宰可以,想要赏赐做个富家翁也可以,想让儿子入锦衣卫、入东厂,都可以!” “张大坚,朕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小的听到了!”张大坚神情激动,之前圣旨传来,他还不太相信,如此听到陛下亲口承认,他真的相信了。 匠户是贱籍,世世代代都是贱籍,想变成民户,无异于跨越阶层,难上加难。 “这兵仗局,朕只设戴函为提督太监,崔颖为掌印太监,其他官员,朕一概不设!” “你张大坚,为大使;刘尚学、申昌、于仲光,为副使!” “朕不是让你们做官的!” “是让你们,为工匠们服务的!” “记住,是服务!” “你们要为工匠们张目,他们缺什么,想要什么,跟朕说!” “朕给!” “只要你们能够给朕做出来优良的火器,大量生产,为朕纵横漠北,提供军备,一切朕都可以满足。” 朱祁钰翻来覆去的,就这几句话。 要威力大的火器! 张大坚四人大吃一惊,皇帝让他们做官了? 赶紧跪下谢恩。 朱祁钰拍拍手,傅纲端上来一张世券:“此乃侯爵世券,世袭罔替,你们也可封侯!” 轰! 这一句话,把张大坚四人给吓到了。 他们是贱人啊?也、也能封侯? “皇、皇爷,您莫不是在哄骗俺们?”张大坚情急之下,连陛下都不叫了。 冯孝刚要呵斥,朱祁钰摆摆手。 “不信,你可以做出来呀,看看朕赏不赏!”朱祁钰笑道。 咕噜! 张大坚两眼冒光。 爵位啊那是,大明最值钱的就是爵位啊。 “皇爷,您想要做出什么来,小的就做出什么来!只要您肯把那什么券赏给小的,小的什么都愿意付出!” 张大坚急得嘭嘭磕头。 其他三人也跟着嚷嚷。 冯孝皱眉,此等贱人,如何配享爵位? 朱祁钰注意到他的神情,不禁冷笑,太祖、太宗的封爵,哪个不是泥腿子?谁高贵了? 有本事的人才高贵! “好!” “过几日,等兵仗局建设完毕,朕亲自去兵仗局试枪。” “朕就告诉你,做出什么样的枪来,朕就赏你爵位!” “侯爵还不是顶,公爵也赏得!” 朱祁钰一句话,让张大坚彻底疯了。 比让张大坚做大使,更能激发他的积极性。 又聊了几句,便打发出去。 “冯孝,之前朕让你召集工匠,朕怎么一直没看到?”朱祁钰才想起来,他想点亮科技树来着。 “回皇爷的话,工匠倒是召集起来了,但皇爷实在太忙,没时间见他们。” “嗯。” 朱祁钰点点头:“董赐的工坊可有营业?那些妇人必须妥善安置,这些妇人中,不知道多少是京营将士家眷,倘若变成了昌寄,朕该如何向将士们交代啊!” “回皇爷的话,董赐尚在收集京中商贾的工坊,整饬起来还需要一些功夫。”冯孝小心翼翼道。 “那些妇人呢?安置在何地?” “安置在兔儿山。” 朱祁钰点点头:“兔儿山还好,让宫中太监去看守,不许接触男子,省得闹出笑话来!” “还有那些被厂卫解救回来的妇人、女孩,也都安置在兔儿山。” “每天给口吃的,别饿死了。”朱祁钰叮嘱道。 “奴婢遵旨!”冯孝领旨。 朱祁钰皱眉:“催催董赐,做不好朕就换人来做!” “商贾的东西,不要自己找,去收买那些管事的,统统招进来,让他们为皇家商行服务。把身契放在宫中,谁手脚不老实,直接处置。” “让许感派都知监的太监,帮帮他!” “加快速度,别等那些商人回过味儿来,到时候再跟朕讨要,朕还得还回去,明白吗?” “奴婢明白皇爷苦心!” 冯孝领旨。 只是吃独食的吃相太难看了。 朱祁钰前脚放百官出去大吃二喝,转头就后悔了,以贪腐为名,要求他们把赃物交到内帑里。 刚杀了商贾抢些浮财,却还不满足,要把他们的固定产,全都变为己有。 谁让都是肥羊呢! 不吃干抹净,朕还是穷啊。 朱祁钰却没一丝心理负担,继续处理奏疏。 冯孝禀报说卢忠、舒良拜见。 朱祁钰先召见卢忠,看着卢忠一身煞气,朱祁钰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朕的缇骑嘛!” “微臣谢陛下夸奖!” “微臣通过吴正,共发现脏粮11万石!” “截获了9万石,还有两万石粮食沉入河中,微臣正在打捞,想来损失不了多少。” 卢忠据实禀报。 朱祁钰似笑非笑:“拿了多少啊?” 卢忠脸色一变,嘭嘭磕头:“陛下没同意,微臣绝对不敢动,一粒粮食也不敢,请陛下明鉴!” “起来,拿了就拿了,为朕办事,朝中赏赐不多,手脚不干净些也是人之常情。”朱祁钰宽慰他。 卢忠却坚持说自己没拿。 朱祁钰只是笑笑,沉了2万石,多好的贪墨借口啊。 好在粮食危机暂且缓解,否则,朕就要摘了你的狗头! 冯孝托着一枚铜符进来。 “此枚铜符,镌刻你的名字和功绩,朕赏赐给你,表彰你之功劳!”朱祁钰亲手放在他的手上。 卢忠谢恩。 “卢忠,朕对缇骑并不满意,你知道吗?” 此言一出,卢忠匍匐在地,浑身发抖。 “朕组建缇骑的目的,是为朕监听天下,锦衣卫、东厂、缇骑,分别监听,汇总到朕手里,朕再辨别。” “可是,缇骑并没有发挥出朕想要的威力。” “的确,你从土木堡战殁者遗孤中,收敛人心,并不容易,朕能理解。” “缇骑组建时间尚短,能力不足,朕也可以理解。” “但是!” “无论何时,只要有朕的命令给你,你就要付诸一切,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报效朕之皇恩!” 朱祁钰话音一转:“这次,你功过相抵,朕不再追究你之错,也不奖励你。” “缇骑还由你带着。” “继续扩大缇骑数量,抓紧训练。” “你们上战场见血的机会,别给朕丢脸!” 卢忠却是一惊,上战场可不是什么好事,太平日子过惯了,谁愿意去战场上送死啊。 但表面却装作甘之若饴。 朱祁钰看在眼里:“以后缇骑只有指挥使,没有提督,你为缇骑指挥使,于康做缇骑的提督。” 于康是于谦的养子。 卢忠脸色微变,从提督变成指挥使,是削权了的。 又加一个副使,显然皇帝不信任他了。 “别多想,提督是太监做的,你也想当太监啊?把心思放在缇骑上,把缇骑整肃好了,朕自然会提拔你,别说做指挥使,总兵都做得,难道你就不想挣个爵位?” 咕噜! 卢忠吞了口口水,谁不想挣爵位啊! “想就老老实实办事,办得好了,朕赐你爵位,若办得极为优秀,朕赐你侯爵,又有何不可?” “对了,抓到的那些商贾,别审了,浪费口粮,统统杀了!” “朕会派东厂去抄家!” 朱祁钰勉励他两句,便打发走了他。 舒良进来拜见。 把孟州的事情说了一遍。 “舒良,你说朕该不该惩戒你呢?”朱祁钰目光闪烁。 舒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知错,奴婢不敢为自己辩解,都是奴婢的错!” “你倒是会说漂亮话!” 朱祁钰让他起来,问:“那个孟州,朕听你说过,你十分看重他,为何会堕落至此?” 因为舒良控制东厂时间不久,控制三百多人,已经不错了。 像张永年、孟州等人,皆非他嫡系。 出了些岔子,在所难免。 “本来孟州招认,都是他一人所为。” “但是奴婢不肯听信一人之言。” “刑讯了那天晚上的番子,才知道,是一个叫周城的人,趁孟州不注意,杀死了赵荣。” “这个孟州,十分有英雄气,看重义气,为周城承担罪责。” “奴婢也刑讯了周城。” “周城承认,他恨孟州,因为孟州任命总旗时候,选择了范青,没选择他,所以恨他。” “为了栽赃,就杀了赵荣。” “然后又蛊惑孟州,让他把银钱分给兄弟们,让东厂番子封口,不许传出来。” “据奴婢所知,这个孟州事后十分后悔,茶饭不思,人也瘦了。” 舒良还在回护孟州。 朱祁钰皱眉,其实最难解决的就是这种事。 忠和义,有时候真的不能兼得。 “你觉得孟州如何?”朱祁钰看得出来,舒良很看重孟州,不然不会冒着被责怪的风险,为孟州说话。 “奴婢很看好孟州!” 朱祁钰颔首:“那便降级为丁,你先带着吧。” “皇爷,这、这岂不与国法相悖?”舒良难以置信,皇爷居然也回护了孟州。 这孟州是何其幸运啊,被皇爷回护。 “孟州要死,但人呢,会假死托生!” 朱祁钰目光闪烁:“舒良,朕再问你一遍,这个孟州,可信吗?” “奴婢不敢为他担保,但此人行事极有江湖气,奴婢认为是可以信任的!” “好,让他假死托生,换个身份,替朕走一趟宣镇!” 朱祁钰一直想知道宣镇的真实情况。 但厂卫都废了,如今刚构建起框架,京外的厂卫都不足以取信。 这个孟州,倒是可以用一用。 重点是,他和于谦、张軏等勋贵,没有利害关系,他是辽东出身。 “奴婢替孟州谢皇爷天恩!”舒良叩拜。 朱祁钰摆摆手:“未必是什么天恩,也许现在死了,比在宣镇被人玩死,更痛快。” “你去问问他,他若想去,朕便饶了他,办好了差事,朕让他重回东厂。” “皇爷,晚死肯定比早死强呀,孟州一定愿意的。”舒良笑了起来。 “那个周城,真是个小人啊,孟州之前提拔他来着,事后居然报复孟州,倒也是个人才。” 朱祁钰冷笑。 “奴婢想赐死他,此等小人,留之何意?”舒良道。 “他和孟州倒是天生相克,先留着,让他在诏狱里多吃些苦头,让他恨孟州。” 朱祁钰嘴角泛起冰冷的笑容:“倘若孟州不可靠,就把他放出去,咬死孟州,若孟州真是有情有义之人,便处决了他,让孟州痛快。” “奴婢遵旨!” 舒良看得出来,皇爷并不信任孟州,担心孟州反叛。 “那个范青可用,有脑子,做事却瞻前顾后的,没什么决断能力,也就没什么野心,此人又有能力,是把好刀子,放心当狗用吧。” 朱祁钰提点舒良:“那个张永年,杀了吧,和商贾勾连的人,都该死!” “奴婢遵旨!” 朱祁钰又勉励舒良一番,才打发他离开。 又处理一些奏章。 右副都御使王暹上了一道奏疏。 由内阁呈上来的。 “本府递年进春,例该大兴、宛平二县造办,除芒神、土牛外,每春牛一座,用花一朵,珍珠72颗,金脚一根,重1.3两;金牌一个,重2钱;镀金金银丝5两,翠叶12个,共治银40两……” 这奏疏朱祁钰看得一头雾水。 这都什么事啊? 他诏来尹直,让尹直给他念。 “两县地方连年灾伤,民窘尤甚,前湏花朵,合无照礼部勘合,内事理造办便宜……” 朱祁钰听着,好像是要银子的! 大兴、宛平两县,确实遭灾严重。 “启禀陛下,此乃都御史请陛下废止迎春之陋习!”尹直明白啊。 每年迎春,立春的前一天,由顺天府府尹率众到春场,将春牛、句芒神抬回衙门,又带着春牛游街,任人鞭打,叫打春。 但这个费用,却是由二县承担的。 县里没有钱,就得由两县的百姓承担。 所以,王暹上奏,趁着迎春之日尚未到来,朝堂废止迎春陋习,节省浪费,怜惜民力。 朱祁钰才明白过来,这写的什么破奏章啊,还得让朕猜! 关键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朕连断句都没断明白! 问题是尹直来念,朕都不明白,里面压根就没写迎春陋习啊! 以后这种故弄玄虚的奏章,统统打回去,抄写一万遍! 尹直见皇帝面露不愉,低下头不敢吱声。 其实,这奏疏每年都会上,皇帝也下旨申斥过,却年年也不得更改。 王暹旧事重提,是想给陛下做太祖的机会呀! “呵呵!” 朱祁钰倏地笑了。 这是胡濙的手笔,用难题来为难朕来了。 “传旨顺天府尹,今年不迎春,若各地有人迎春,加重民间负担,便将迎春之人,绑起来,游街,由民众鞭打,此为打狗!” 朱祁钰撇嘴冷笑,这种难题能难得倒朕? “凡被打狗者,一律开革,永不录用!”朱祁钰又加了一句。 尹直瞪大眼眸,这、这能行吗? “由内阁传旨天下。” “陛下,可否需要润色?”尹直觉得这话说得太露骨了。 “不必,就原话传,若有人听不懂人话,朕就派他去阎王殿,学学鬼话去!” 朱祁钰撇嘴冷笑:“内阁还有什么奏疏呈上来啊?” 胡濙想温水煮青蛙? 那朕正好借机针砭时弊,改革朝局! 宣镇还没打完仗,等战事降息,朕就派厂卫、缇骑,巡视全国,朕的触角,可不满足仅仅京畿一地。 53章被屏蔽了,要修改,明天看看能剩下多少了,没看的同学,痛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