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靠借的

    就在李睿和司马范在齐心协力，咬紧牙关全力以赴，利用手头上极为有限的资源和极为紧迫的时间打造末日方舟的时候，末日正以可怕的速度降临。

    得知石勒在宁平城全歼了十几万晋军，连带西晋朝廷几乎全部的文武骨干也给一网打尽之后，刘聪没有浪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立即下令向洛阳发动最后一击。

    率先动手的是呼延晏，他率领两万七千匈奴汉国的精锐禁军，号称十万，向义马、新安发动猛烈的进攻。

    战争狂人刘曜稍慢了一步，率领步骑军五万余人，号称二十万，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向宜阳。

    曾经把刘渊气得够呛，扬言要宰了他的大将刘景，也率领步骑军四万人，向河阴方向发动猛攻。

    刘粲、刘畅等等这一堆皇子也各自率领大军，紧跟在这些猛人后面准备蹭中间军功，刷刷资历。这一次，匈奴汉国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了，拿出了几乎全部的家当。十几万大军势如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势撞向那道阻挡了他们整整一个冬天的薄弱防线。

    在晋军反击夺回宜阳、新安之后，匈奴汉国就没有再向洛阳发动大规模的进攻，有的也只是小规模的消耗战。倒不是他们实力不济，而是刘聪觉得当进晋军军心士气完全打出来了，这个时候向洛阳发动大规模进攻，那是自讨苦吃，事倍功半。再者，冬季黄河冰封，匈奴大军所需的军资粮草无法通过水运运抵前线，靠陆路运输，根本就扛不住大规模会战带来的巨大消耗，所以还是悠着点，慢慢打的好。而现在晋军最后一支主力在宁平城全军覆没，黄河坚冰消融，河水暴涨，水运变得十分便利，此时不进攻，更待何时！

    王弥和石勒也没闲着，在晋军主力覆灭之后立即就从东面向洛阳发动进攻。石勒更是在洧仓开出了一个幸运大礼包，堵住了由司马越的心腹何伦、李恽等人带领的逃难团。这个逃难团里有司马越的世子司马毗，有司马越的遗孀裴妃，还有三十几个宗室王……不得不说，这个礼包真的是太大了，也难怪石勒会果断放弃攻打南阳，掉头北上去堵这支逃难大军。

    这是开超级大乐透特等奖的机会啊！跟这个大礼包一比，南阳算个屁！

    开奖的过程懒得描述了，一边是仓皇逃窜的丧家之犬，一边是刚刚击灭了十几万晋军精锐的虎狼之师，迎头相撞的结果用胆结石都想得到。经过短暂的交锋，晋军大败，何伦、李恽寥寥数人侥幸逃脱，几千晋军连同那三十六个宗室王则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杀，裴妃被俘。

    石勒这个大魔头还真成了司马家的割草机了，杀起宗室王来都是论打的。

    相比之下，王弥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宁平城之战，他有带几千骑兵赶过去想与石勒会合，一起干掉这支晋军主力，但等他赶到的时候，羯胡大军已经在打扫战场了；洧仓之战他同样没能赶上，等他赶到的时候石勒已经将那几十个司马种地里了。虽说这几个月他横扫颍川、豫州、司州，抢了大片地盘，但这没啥意义，这些地方都快变成无人区了，抢过来也没太大用处。眼看那个奴隶出身的崽种接连开出两个惊天大礼包，自家却鲜有拿得出手的战果，王弥心中不忿，带领自家几万大军猛攻虎牢关，说什么也要抢在匈奴人和羯胡前面冲进洛阳去狠狠地抢上一票，捞回点本！

    据守虎牢的是射声校尉萧育。本来他是听命于司州刺史羊权的，羊权带着四个儿子据守荥阳直面王弥数万大军，而他带领射声据守虎牢军以为策应，两个人合作得很好，王弥打了一个多月，硬是啃不动荥阳。然而半个月前，王弥设法买通了一名守城的将领，对方夜里偷偷扔绳索下来将一百余名王弥精心挑选的悍卒给缒了上去，砍开城门放王弥大军入城，城中晋军被打得措手不及，顷刻之间便崩溃了，羊权父子五人全部战死，荥阳这一兵家必争之地落入了王弥手中。

    现在，萧育不得不孤独地面对王弥的大军了。

    王弥大军足有四万余人，而射声部只有区区四千人，十比一的兵力对比，而且一边士气高昂，一边士气低迷，简直令人绝望。可即便是这样，萧育也没有让王弥好过，他冷静地指挥这支禁军，硬扛王弥一轮轮猛攻。王次掘壕沟搭云梯垒土山挖地道，能用的招全都用上了，可每一次进攻都在射声部那密集而精准的箭雨之下死伤累累，没能撼动虎牢防线分毫。

    石勒赶了过来，见王弥连日猛攻，横尸遍野，却战果寥寥，忍不住嘲笑：“四万多人打四千也打得这么吃力，你到底行不行呀？”

    王弥没好气的说：“你行你来！”

    石勒：“我来就我来！”亲自指挥所部向虎牢关发动进攻，结果只一个上午就赔进去了一千多人，冲得最猛的夔安身中四十余箭，给射得跟个海胆似的，得亏他披了两层甲，不然早没命了。

    嗯，诸葛亮是草船借箭，石勒是夔安借箭，一样的妙计，就是有点儿废大将。

    同样冲得很猛的刁膺运气就好多了，全身上下只中了一箭……不过那一箭射中他的嘴巴，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吃啥漏啥了。这家伙在带队攻城之前曾口出狂言：“许昌这么大的雄城都被我军拿下了，虎牢这屁大一座城池算什么？我们一人一脚就将它踩平了！”看到他嘴巴中箭呜呜叫着跑回来，王弥的部长都说他活该，这一箭就是对他口出狂言的教训，不然为什么只射他嘴巴，不射屁股？屁股目标可大多了。

    领教到射声的厉害之后，石勒果断怂了，表示打这种铁核桃一样的坚城还得王弥老哥你亲自来，我麾下都是骑兵，真干不了这活。说完，带着他的部队远远的绕过虎牢关，找其他晋军晦气去，将战场还给了王弥。

    王弥继续指挥大军猛攻虎牢关，石勒则在地图上一通琢磨，让他找到了一条路子。他率领九千骑兵经密县和阳城，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越嵩山，逼近了颍阳。按照他的设想，他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颍阳，然后冲出山区，向新城发动进攻，一举截断伊水，掐断南阳晋军通过宛洛古道向洛阳输血的动脉。

    计划很完美，但在颍阳这里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

    颍阳并非无人据守的，这里有七百晋军。

    七百来自凉州的晋军步兵。

    他的运气真的是太背了，但凡他早到两天，都用不着啃这块硬骨头：好几天前颍阳的守军便集体跑路了，颍阳成了一座空城，北宫静也是过了整整三天才得知这一消息，咬牙从本就极度紧张了的兵力中挤出七百人来交由都尉李烈指挥，紧急将这个缺口补上。这七百人是两天前才到达颍阳，接管了这座空城。

    两天前石勒先生在干嘛？

    哦，刚刚在虎牢城下碰了个灰头土脸，悻悻带领大军离开虎牢，钻山沟沟准备偷袭新城。

    也就是说，石勒先生其实是有进空门球的机会的，守门员都跑掉了好几天了，给他腾出的时间窗口足够足够铁了。可好死不死的，他非要去碰一下虎牢，把宝贵的时间给浪费掉了，等他兵临颍阳城下时，不得不再次面对那凶悍绝伦的凉州劲卒了。

    不得不说，北宫静真的是石勒的头号克星，撞上了北宫静，他的主角光环一点都不好使了。老天爷已经给了他绝好的空门球机会，可到临门一脚的时候，硬是让北宫静及时发现漏洞，紧急派出守门员补位。

    还想射空门？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在颍阳小城，凉州劲卒与羯胡轻骑之间的二番战爆发了。

    李烈今年才十九岁，年纪挺小，但胆子不小。他一到颍阳便放出斥侯，及时侦知石勒的动向。他深知自己这点人马被动防守的话是很难守得住颍阳的，于是只留下两百人在城中多树旗帜，扎草人布疑兵，自己则带领五百人偷偷出城，在城外二十里的山道间埋伏了下来。

    石勒也是老江湖了，身经百战，不知道击败了多少晋军大将，可他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胆大包天的角色，就那七百人，一个人守一个城堞都守不过来，居然还敢带五百人出城打埋伏！打埋伏也就算了，还是跑到城外二十里打埋伏，就没见过这么邪门的招！当他的先头部队钻进伏击圈后，山道两边弓弩齐发，标枪密如雨点，羯胡骑兵给打了个措手不及，登时阵脚大乱，惊慌失措的羯胡骑兵在山道间乱窜，争相逃命，哪里还成什么阵型？李烈趁机率领五百凉州步兵从山道两旁跃出，冲入乱兵中疯狂砍杀，那窄窄的山道登时就血肉横飞，横尸遍地。

    混战中，打先锋的张噎仆（好名字）率领数十名亲兵奋勇冲杀时被李烈逮着，一声招呼，一阵标枪雨招呼过去，张噎仆当场就仆了，身中十三支标枪，被钉在地上，到死都没能倒下。

    嗯，在虎牢城下是夔安以身借箭，在颍阳城外又是张噎仆以身借标枪，这帮孙子啥都是靠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