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最后的怒吼4

    李睿和北宫纯一直紧张地关注着洛阳的局势。

    而得益于一直与北宫静维持着联系，他们总是能够及时获知洛阳战局的最新消息。

    只是，打从禁军主力在宁平城全军覆没之后，洛阳那边就是一个坏消息连着一上坏消息，他们所接到的消息，就没有一个能让人舒心的。

    当得知张雄、萧育、羊峻、北宫静全数退入洛阳后，北宫纯叹了一口气，对李睿说：“洛阳守不住了。”

    李睿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统计人口、招抚流民、整编军队、丈量土地，累得死去活来的，但是还好，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那一团乱麻算是理顺了，人口、土地、仓储等等方面至关重要的数据都已经拿到手了。北宫纯聊起这个的时候他正在打瞌睡，闻言强打精神，有气无力的说：“是啊，这次无论如何也守不住了，为大晋，怕是要落地成盒了……”

    北宫纯苦笑：“没想到大晋开国才几十年，就要亡了，唉！”

    李睿说：“这大晋刚开国的时候，末世景象便已露端倪，能撑过这几十年已经是奇迹了。”

    可不是嘛，我带晋早在开国的时候，党争便愈演愈烈，阶级固化，意识形态堕落，瘟疫横行，宗室内斗，士人离心，胡人虎视眈眈……王朝末世该有的东西全都齐了，能扛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撑到现在才轰然倒下，已经是奇迹了！

    北宫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什么时候出发？我担心去晚了，静儿会有什么不测！”

    李睿说：“现在就出发！”

    他兴冲冲的翻出一份早就准备好了的计划递给北宫纯：“大将军，这是我事先制订好的作战计划，你看看有哪里需要完善的。”

    北宫纯接过来翻了翻，那密密麻麻的类似象形文字和神似粑粑的字体让他头晕目眩，只看了几页便不得不放下，揉着太阳穴对李睿说：“你还是直接口述吧，我不想过于为难自己的眼睛。”

    李睿哭丧着脸问：“我写的字有这么难看吗？”

    北宫纯说：“不难看，山川树木，日月星辰，飞禽走兽，在你笔下都栩栩如生，怎么能说难看呢？”

    李睿简直要哭了……我写的是字，不是小人画啊，这样子损我，大将军，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他恨恨地说：“要不是南阳人不养鹅，一支像样的鹅毛都找不着，我何至于把字写得一塌糊涂！”

    北宫纯说：“就算有鹅毛笔，也不见得你能把字写得有多好看。废话少说，赶紧给我说说你的计划！”

    李睿悻悻地拿回那份计划书翻开，准备念给北宫纯听，结果只看了几行字，他也傻眼了：这上面写的是啥啊？他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呢？无奈，只好合上计划书，凭着记忆口述：

    “我的计划是兵分两路，那一万禁军加上三千新编骑兵，前去进攻许昌，迫使正在猛攻颍阳的石勒回师救援，解除他对新城的威胁；另一路以乌桓突骑为先锋，三千荆州老兵加四千异力军随后，经宛洛古道翻越伏牛山，迅速推进至洛阳城下，接应少将军撤退！”

    北宫纯浓眉一扬：“你这是打算将所有家底都压上去了？”

    李睿说：“没有没有，我们不是还有五万新附兵么？”

    北宫纯冷笑：“你知道那五万新附兵为什么是新附兵吗？”

    李睿不加思索：“当然是因为我们把他们给打败了啊。”

    北宫纯继续冷笑：“那你是靠什么把他们给打败的？”

    李睿说：“乌桓突骑，荆州老兵，还有异力军！”

    北宫纯发出灵魂一问：“要是这些精锐力量都损失掉了，这些新附兵还会继续依附你吗？猜猜他们是会继续跟你走，还是会第一时间拔刀干掉你？”

    李睿顿时哑口无言。

    北宫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子，记住了，在大局未定之前不要将自己所有力量全都压上去，任何时候都要留三分余力，不然要是出了什么变故，你就没有力气去应对了！”

    李睿撇嘴：“说得头头是道，你是不是忘记自己两次带着一千人迎战对方几万大军的光荣事迹了？”

    北宫纯叹气：“我那是不拼命就得死了！你知道吗？每一场以少胜多、被称为奇迹的战役的背后，都不是拼就得死的悲哀。你手头上有好几万人马，用不着学我！”

    李睿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北宫纯说：“让襄阳王率领一万禁军和三千荆州老兵，再配上一千乌桓突骑前去佯攻许昌，吸引石勒回师，你和我带一千乌桓突骑和一千秦骑经宛洛古道前往洛阳，剩下的人留下来守住大本营。”

    所谓秦骑，就是用那支流民骑兵改编的，共三千二百人，编为八个营。这都是些武艺高强、骑术精湛之士，战斗力并不差，屡屡暴打山简、杜蕤所指挥的官兵。不过他们比较倒霉，撞上了冲击力凶猛绝伦的乌桓突骑，而指挥他们的王璃也算不上多高明的将领，所以被打得大败，一个个都成了俘虏。北宫纯暂时先将他们分成三队，最骁勇、正直、能服从命令的为前卫，稍逊者为中卫，再逊者为后卫。这段时间以来他着重培养前卫，虽说时间有限，他们还没有办法像乌桓突骑那样组织骑兵墙冲锋，但也能够做到令行禁止了。

    毕竟，做不到令行禁止的要么脑袋挂在了刁斗上，要么屁股给打得稀烂正躺在营房里鬼哭狼嚎。

    李睿问：“只带两千人，是不是太少了点？”

    北宫纯睨了他一眼：“你以为此时的宛洛古道能迅速通行多大规模的军队？”

    好吧，任何道路在规定时间内能通过的军队数量都是很有限的，像宛洛古道这种穿行于群山之中的山路，更是如此，硬要通行大军，唯一的结果就是造成严重的堵塞，半天都走不出去。

    李睿喃喃说：“那也太少了一点……”

    北宫纯说：“我们是去救人，不是去跟胡人决战！”

    李睿挠了挠头，无可奈何的答应下来，随后拿着这个计划去找司马范。

    此时的司马范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洛阳守不住了，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这一事实，也无法回避了。别人或许会幸灾乐祸：你司马家这帮瘪三可算是要完蛋了！但他幸灾乐祸不起来，这是他们司马家的江山，要是亡了，他们司马氏一族就要被辗入尘埃之中，化为烂泥了！他心急如焚，恨不得带着三千荆州老兵杀回洛阳去跟胡人拼命！可他也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南阳这团乱麻还没有理清呢！

    理清了南阳这团乱麻，西晋就有了退路；理不清，那就完犊子了，就算侥幸逃出了洛阳，也只有变成丧家之犬四处逃窜的份。所以，他只能耐心的等待，帮着李睿将这团乱麻理清。

    当然，他也不是干等着的。那一万禁军在休整了二十多天之后便秘密北上，在舞阳、昆阳一带集结，随时准备北上。大量粮草、军械也通过水陆运输，送到了昆阳。在李睿一脸痛苦地用毛笔书写着一行行象形文字甚至坨体文字，起草着救援洛阳的计划时，晋军还小试牛刀，对紧挨着舞阳的召陵发动了一次漂亮的袭击，三千晋军日落时分出发，卷甲衔枚，夜行五十余里，在黎明时分对据守召陵县城的胡人发动猛攻，一举将其拿下，杀敌千余，俘虏近千人，解救出平民七千多人，还缴获了上千匹战马，五百多头骆驼。

    战果虽然不大，但这一仗打得干净利索，日落时分出发，黎明时分攻城，等到日上三竿时，已经结束战斗了，再一次证明，只要统帅靠谱，禁军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强大的。

    遇上王衍那种货就没办法了，再强悍的军队在他的带领之下也会变成一盘散沙，一群稍稍吓唬一下就尖叫着四散逃窜的绵羊。

    这场胜利也给了司马范信心。这支禁军还是很有战斗力的，有这样一支强军在手，解救洛阳就更有把握了。

    只是，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挥师北上，解洛阳之围？

    就在他急得不行的时候，李睿找上门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环消息。

    好消息是他已经将南阳那团乱麻给理得七七八八，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支援洛阳了。

    坏消息是他只打算动用两千骑兵去支援洛阳。

    司马范眼都大了：“只动用两千骑兵支援洛阳？你开什么玩笑！”

    李睿说：“什么叫只运用两千骑兵？这次行动要动用近两万人的好不好！”

    司马范抓狂：“你是要动用近两万人没错，但是光是在许昌方向就投入了一万四千多人作佯攻策应，真正去洛阳的兵力也就这两千骑兵！你知道胡人投入了多少军队围攻洛阳吗？少说也有二十万！你这区区两千骑兵投入这样的战场，连片水花都溅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