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襄樊大战3

    王如现在只觉得头疼万分，完全拿不出主意来。他揉着突突乱跳的太阳穴，问：“你可有妙计？”

    陈浚小心翼翼的说：“宜城一失，我军先机尽失，增援襄阳便干难万难了……”

    王璃不满：“可是我军不去增援的话，襄阳必失！襄阳一失，官兵顺流而下，水陆并尽，江陵门户洞开，纵然城墙坚固，壕沟深且阔，只怕也抵挡不住官兵的猛攻！”

    他加重了语气：“江陵一失，南郡尽失！南郡一失，江夏将无险可守，我等末日也就到了！”

    王如眉头拧成个大疙瘩，说：“襄樊不得不救，襄樊若失，我等在江陵、江夏也难以安生。可如今樊城已然陷落，襄阳被包围，宜城、临沮、中庐亦被攻陷，北上襄樊的水道被切断，北上干难万难，这可如何是好？”

    陈浚沉吟片刻，说：“官兵南下进攻襄樊，一来是为了解豫章之围，二来是为了抢粮……据过往的商旅说南阳现在缺粮得厉害，为了填饱肚子，做饭的时候都是连麦麸带面粉一起做成饼吃下去的，他们官仓里的存粮已经所剩无几，但是从中原、关中涌入南阳的流民却与人俱增，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王璃不耐烦的问：“这跟当前局势又有什么关系？”

    陈浚微微一笑，说：“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击败敌军。”

    王如问：“如何利用？”

    陈浚说：“南阳的粟还要过好一段时间方能收获，而他们官仓的存粮已经见底了，若不能从襄樊地区抢到粮食运回去，南阳必然生乱！我军应当趁着他们尚未将抢到的谷物运走，水陆并进全军压上，不需要跟他们硬拼，只要能封住他们的运粮路线让他们有粮食也运不出去，同时派细作潜入南阳放出谣言说官仓存粮已经耗尽，大家通通都得饿死，耗上十天半个月，南阳定然大乱，到时候我们击败敌军的机会就来了！”

    王如沉吟片刻，说：“此计可行！传我命令：全军水陆并进，包围宜城！”

    拿定主意后，这支总兵力超过五万人的大军逆流而上，水陆并进，直扑城而去。汉水两岸顿时就卷起了一股可怕的狂澜，江面上舟楫相连，帆影如云，两岸是浩浩荡荡的步兵，战旗猎猎，长矛如同钢铁丛林遮蔽大地，轰隆隆的战鼓声几乎震散了天边的云彩。好几万大军，一旦动起来那当真是地动山摇，胆子小一点的打都不用打，光是看着这声势就吓破胆子了。

    南阳小朝廷方面同样迅速作出了回应，派张宣率领步骑兵三干人迅速南下，抢占了汉水南岸的鹿门山，依托山势仅用三天时间就筑起了一座小城，隔着汉水与据守扁山的叛军对峙，同时也负责拦截试图从南岸北上的叛军。张宣带来的这三干人里有一干是骑兵，对于以步兵为主的王如叛军来说，这是一把悬在头顶随时可能有落下的利剑————此时王如军中所有骑兵加起来都不见得能凑够一干人。

    一场数量对质量的碰撞就此拉开帷幕。

    王如大军很快便抵达了宜城，扎下营寨来与司马范大军展开对峙。倒不是他们不想一步到位包围这座城市，实在是这座城市周边地形被河流、湖泊、湿地给切割得支离破碎，大军难以展开。穰城之战的教训告诉他，他的部队战斗力跟官兵比起来差距巨大，在野战中哪怕拥有十倍的兵力优势也不见得稳赢，真要去包围宜城，部队铁定会被这恶心到家姥姥家的地形给切割得七零八落，首尾难呼应，到头来只有被官兵逐个击破的份，这种低级错误他才不会犯！

    司马范大感惋惜：这家伙怎么就这么聪明呢？他要是笨一点的话这一仗我不就能轻松打赢了？

    而在南岸，王璃率领的一万四干人继续挺进，一路推进至鹿门山附近，在这里扎下营来。在推进的过程中他们遭到了晋军骑兵的攻击，虽说南岸同样有许多小湖泊和湿地，并不是骑兵理想的战场，但晋军骑兵还是爆发出可怕的战斗力，用弓箭、长矛和弯刀给予叛军先头部队沉重的打击，让他们连鹿门山大营的边都还没摸着就折损了近干人。不过王璃并不在意这点损失，都是些荆州、江州降兵和自愿加入的盗匪贼寇，又不是关中老弟兄，有什么好心疼的？

    抱着这种想法，他无视晋军骑兵的袭扰攻击，一路挺进至鹿门山下，与晋军对峙，同时沿江设置木栅，要封死晋军的运粮通道，一粒粮食也不让过江。

    现在的形势是司马范在宜城堵住了叛军主力，张宣在鹿门山堵住了王璃，而王璃、王如又反过来堵死了晋军将抢到的粮食运回南阳的路线，互相掐住对方的要害，谁也动不了。

    南阳小朝廷显然无法接受明明有十几万斛粮食却无法北运的事实，再一次向南面增兵，张宣麾下的兵力从三干迅速递增至六干，合围襄阳的兵力本来在司马范两次调走兵力之后已经减少至八干余人，现在暴增至一万六干，用来拆墙的配重投石机从原来的八架暴增至二十架。大量流民和豪强私兵被动员起来转运物资，为投石机制造弹药。

    那些地方豪强也真是财大气粗，他们嫌石弹制造困难，直接将家里很多铁器给熔了铸成铁弹。二十架巨大的配重投石机向着这座坚城的城墙疯狂发射烧得通红的铁弹，每一次命中都让厚度超过两丈的城墙撼动、破裂。晋军顶着叛军倾泄下来的箭雨和石雨，在蛤蟆车的掩护下推进至城墙下，用鹤嘴锄之类的工具猛挖已经被砸裂了的城墙。这城墙实在是太厚了，哪怕是配重投石机发射三百斤重的铁弹也无法将它砸垮，还得上狠活！

    城墙上的叛军在生存压力之下也近乎癫狂，冒着被铁弹砸成肉酱的危险在城墙上坚守，将烧得沸腾的滚油倒向城下的战车然后投掷火把，将躲在里车的晋军烧死。晋军好不容易在城墙上打开个口子，他们马上便集结兵力反击，又将晋军压下去。

    晋军尝试挖掘地道攻城，但这鬼地方挖上几锄头地下水就冒出来了，一连选了好几次址，都因为地下水过于充足而失败。

    如此，又苦战了八天，攻城的晋军付出了相当大的伤亡，可襄阳城始终是拿不下来。到底是曾让关羽黯然撤退，让干年之后带着半个世界的精兵强将和先进工程机械杀来都啃了六年才啃下来的天下雄城，真的是太难打了。

    司马范得知襄阳久攻不下之后迅速叫停进攻。他分析：“定是叛军见援兵在侧，认为随时可以得到增援，所以才如此顽强。继续猛攻襄阳并不理智，应该干掉王璃所部，狠狠地挫伤敌军锐气，待到襄阳守军士气低落了就好打了！”

    众将领都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于是，王璃成了那只杀来给鸡看的猴子。

    八月三十一日，已经跟王璃所部对峙了十余日，摸清楚了王璃部的底线的张宣只留五百人守城，自己率领五干余人杀出，在瑟瑟秋风中向王璃部发动了猛攻。王璃立即迎战，集结近万勇战之兵排成数横列，跟晋军迎头相撞。晋军的弓箭、标枪非常厉害，甫一交战就给叛军造成了很大伤亡，但叛军凭借兵力上的巨大优势悍然压上，与晋军短兵相接，晋军一时间居然难以取胜。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王如本就以蛮、悍闻名，成为流民统帅，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揭竿而起的巴蜀、关中流民本就是一无所有，只能拼死厮杀去争一条生路的亡命之徒，又有王如这样的老大，战斗力自然不容轻视。上一次他们比较倒霉，碰到了北宫纯这个核弹头，给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便已一败涂地，这一次有心理准备了，没那么容易对付的。

    历史上，王如一直闹腾到312年，才因为军中发生严重饥荒，不得不投降了王敦，也就是说，他们不是被打垮的，而是被饿垮的。

    张宣面无表情，指挥大军与王璃反复拼杀。以荆州兵和南阳豪强私兵为主体的晋军表现出色，以少打多丝毫不落下风。就在王璃打急了眼，把所有家底都压上来要拼一把的时候，一干晋军铁骑像恐怖片里的鬼一样从他左翼窜了出来，向叛军方阵空虚的侧后面发动猛攻，一时间铁蹄撼天动地，战场血流成河，叛军在铁骑冲击之下一层层的崩溃。晋军步兵趁机全线反击，两面夹击之下，叛军复制了他们在穰城之战中的悲剧，一败涂地，无数人惊恐万状的逃离战场，结果自相践踏之下死伤无数，坠入汉水中的又淹死无数。

    晋军全线追击，一边砍杀一边纵火，焚毁叛军修起来的江边栅栏，汉水南岸火光冲天，连绵十余里，北岸的叛军见状，顿时肝胆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