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燃烧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打开车窗，临川和孙高鑫呼吸着来自城郊的新鲜空气，他们的目的地是淮南市北，孙昭宥的家里。

    孙高鑫对昨晚获得的丰硕战果十分激动，毕竟真正揭开了新城公司犯罪的一个小角落，这就相当于找到了撬动冰山的一个支点，孙昭宥就是这个支点，现在他们两个做的就是化自身为撬棍，去寻找更多有用的线索，让真相公之于众。

    但是一旁的临川却心事重重，不单单是因为昨晚关于王怡婕的事情勾起的回忆，他在想四年前的事情，究竟还有多少藏在了阴暗里，又有多少人可以为了揭露这个阴暗，站出身来，勇敢的去表述自己的遭遇，自己所面对的敌人，又会给自己什么样的麻烦，让困难变的更困难。

    此刻的风，给予两个人短暂的休息，车上的司机也在和两人聊天，聊得内容无非是家长里短，他也好奇，纪委究竟是怎么办案的，这次去淮南市的目的是什么，当然，关于案情两个人无法告知，但是聊聊家庭情况，聊聊薪酬报酬，聊聊未来发展，还是都可以的。

    聊天是一个分散人紧张心情的好方式，两个人逐渐在家长里短里短暂放下了对案件的执著，听着司机师傅介绍家庭和小孩，心情也逐渐好转起来。

    他们不知道，即将迎接自己的，是什么样难以接受的灾祸现场。

    ……

    “我们要进村了哈，领导，再走两公里应该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这里可真偏，怎么会有人往这里住的。”

    望着窗外人群熙熙攘攘的往偏僻的地方去，临川心里又紧绷了起来，“这里这么偏，为什么这么多人急着往那边去呢，前面不应该没什么人住么，师傅。”

    “对啊，按理来说，我们现在离着乡镇越来越远了呀，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呢？”

    “坏了，我觉得我们可能来晚了。”一句坏了，让两个办案人员的心再度沉入谷底，难道刚刚得到的线索，又要断了吗。

    淮南市北的乡镇里，昨夜发生了一起煤气泄漏的爆炸事件，火警来的很快，但是火势烧的也很快，现场浓烟滚滚，根本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乡间防水措施做的并不好，火警只能用库存水先压制火势，以防烧到临墙造成更大的灾难。

    但是村里根本不注意搭建什么隔火层，大部分设施都是用木头和稻草，再加上正是落叶纷飞，枯草遍地的秋天，整个院子和院墙都被快速点燃了，老孙家门口的枣树都烧成了火花树，一朵朵还没有从树上掉落的叶子，被火舌吞没，随着根部和树木连接处被不断地灼烧，自己幻化成催命的火种，飘向整个院子的各个角落，甚至飘向邻居家和门口的田地里，燃烧的不仅仅是生存的希望，还有众人期待的对来年的向往。

    大家都说这场火来的邪门，如果煤气泄漏，为什么这么久家里人都没有闻到味道，而且老孙家平时都不怎么出门，这次怎么就恰巧只有老孙爱人在家，另外两个都不见了踪影，给老孙打电话，也根本没有人接。

    一场大火，造成一人直接死亡，死者就是孙昭宥的爱人。

    临川等人到达现场的时候，淮南市警方已经把现场围起来了，看着烧的不成样子的孙昭宥家，他们的心情也陷入了低谷。

    二层的小楼，直接烧塌了，墙皮都被烧掉，上面全是黑色的焚烧痕迹和水淋过的灰和泥土的混合物，院子里面的树和养猪用的棚子也都烧毁了，养的鸡和猪跑的跑，没跑掉的也都烤死了，树全部烧的没有了分支，一个个光秃秃的立在院子里面，像是谁家的烧火棍插在了地里一样。

    现场没有任何亲属，都是来看热闹的村民，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老孙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家邻居少，并没有人确切的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村里都在讨论这几年老孙家深入简出，难道得罪了什么人，类似这类的话题。

    临川和孙高鑫拿着执法证找到了围着现场的民警，“您好，我是江北市安宁县纪委监委四室临川，我想找一下你们的负责人，问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您好，你这边还有跨市执法的许可吗？你来找孙昭宥家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这边有许可，孙昭宥涉及到一起滥用职权案件，我们是来找他配合调查的。”

    “您和我来这边，我带您去找我们的现场负责人。”

    “好的。”

    临川等人跟着干警找到了孙昭宥相关案件负责人，淮南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支队长，赵曼。“您好，我们是江北市安宁县纪委监委四室工作人员，这次来是找孙昭宥，希望他能配合我们的工作调查的。”

    “您好，这里说话不太方便，你们跟我一起来我们的车上说吧。”

    “好的。”

    临川等人跟着赵曼上了警车，然后把相关的执法材料给赵曼队长出示了一下。赵曼仔细看了看，跟市领导请示后，确认了是安宁县过来执法以后，给临川两人说明了一下现场的情况。

    “你们也看到了，昨天深夜，孙昭宥家燃起大火，据现场勘探，初步定性为煤气泄漏导致的爆炸，引起家中爆燃，火灾引起一人在窒息后死亡，也就是户主孙昭宥的爱人，火警和警方第一时间到达现场，但是并没发现孙昭宥和孙昭宥的儿子的尸体。”

    “那孙昭宥现在还活着吗？”

    “这个我们不清楚。”

    “这是一起偶发性案件还是……”

    “初步判断不是偶发案件，是人为案件，因为我们在孙昭宥家附近的农田发现了大量行走的痕迹，但是嫌疑人估计带了脚套，所以没有具体的脚印，同时，我们在侦查期间发现村里的监控有人为损毁的痕迹，现在市里已经成立专案组，但是侦破有困难。”

    “好的，谢谢，如果有孙昭宥的消息，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我的联系方式是……”临川知道这个线索是彻底中断了，留下联系方式，也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好的，临主任，你们中午怎么安排，要不然去市里，再具体看一下案情？”

    “不了不了，赵队长，我们还得回去和领导报告这个事情，等下次你们找到孙昭宥，把相关人员绳之以法，我们再过来。”

    “好的，那就不留两位了，请自便。”

    赵曼也在全力开展现场侦查工作，并没有时间来招待两位外地来的纪委工作人员，而且现场围了大量的群众，如果不及时侦查，可能有限的线索将会被破坏的更加严重。

    看着孙昭宥家的断壁残垣，临川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找了个石阶做了一下，人群还在吵嚷，看热闹的八卦人群根本不愿意散去，每个人都有对这件事独特的看法，但是临川对这件事情，有自己更深层次的判断。

    “这是有人故意的，想要把我们的线索切断啊，川哥。”孙高鑫站在临川旁边，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是回去，还是要继续在这里待着。

    “肯定是新城公司王启敦比我们快了一步，我们先打电话给胡主任报告一下，问问胡主任是什么意见吧。”临川现在也拿不定主意了，本来是要打算把孙昭宥带回去或者在当地找个地方配合谈话的，现在人又没有带到，这是第二次在带人的过程中出现麻烦了，总是能出现一些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

    电话接通，临川给胡中武说了一下现场看到孙昭宥家的情况，胡中武同样很是震惊，这难道是纪委内部第二次跑风，这样的跑风还造成了人员死亡，这是严重的刑事案件。他也拿不定主意了，这样需要给李书记汇报情况，看是不是要先从纪委内部开始一次自查行动，要不然次次让别人掌握先机，被牵着鼻子走，这案子还怎么办理。

    “这样，你们先回来吧，等下午开会，看看常务会开的怎么样吧。”

    “好。”

    阵阵秋风，吹带起风沙，混带着烧焦的灰烟味道，对着临川和孙高鑫扑面而来，两个人的内心都充满沉重和无措，对案件追查的迷茫，对孙昭宥后果的后怕，对下午会议结果的恐慌，顿时冲进临川的心里。

    临川心里其实还装着那个被迫调动的巨大压力。

    他知道，对手开始出狠招了，明面上玩不动，开始玩背地里的阴招了，这总是能让执法过程变得防不胜防。

    任何的执法，都需要明确的证据，没有证据，那法律的密网就会变成一张疏网，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没有人能确保证据都被销毁，法律的疏网，不是任何人都能钻空子的，法律是为人的底线，不跨过底线，至少确保你还是个人，但一跨过底线，这张疏网就会变得无限大，大到任何细节，都无法从这张疏网里面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