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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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摆脱蒙面大汉截杀后的燕青,离了棋盘山,昼伏夜行,饥餐渴饮,一路出江淮,过济州府,下梁山,趁着月色,悄悄潜入了东京城里。 那东京城乃大宋都城,虽已至末代,危机四伏,北有金辽双寇侵袭,西有西夏虎视眈眈,南有方腊内乱困扰,内有蔡京、童贯、王黼、高俅之流弄权,但作为都城的东京城,依旧是一片繁华,街景繁荣,到处莺歌燕舞,歌舞升平,显示出好一座锦绣京城来。 怎见得?有诗为证: 州名汴水,府号开封。逶迤接吴楚之邦,延亘连齐鲁之地。周公建国,毕公皋改作京师;两晋春秋,梁惠王称为魏国。层叠卧牛之势,按上界戊中央;让华夷,太宗一迁基业。元宵景致,鳌山排万盏华灯;夜月楼台,凤辇降三山琼岛。金明池边三春柳,小苑城边四季花。十万里鱼龙变化之乡,四百座军州辐辏之地。黎庶尽歌半稔曲,娇娥齐唱太平词。坐香车佳人仕女,荡金鞭公子王孙。天街上尽列珠玑,小巷内遍盈罗绮。霭霭祥云笼紫阁,融融瑞气蹿楼台。 又有一首古乐府,单道东京胜概: 一自梁王,初分晋地,双鱼正照夷门。卧牛城阔,相接四边村。多少金明陈迹,上林苑华发三春。绿杨外溶溶汴水,千里接龙津。潘矾楼上酒,九重宫殿,凤阙天阍。东风外,竹歌嘹亮堪闻。御路上公卿宰相,天街畔帝子王孙,堪图画,山河社稷,千古帝王尊。 这东京城乃是天下第一国都,繁华锦绣,尤以徽宗皇帝时最为景盛。 是夜黄昏,红日西沉,明月东升,风清气爽,水天共壁。 当下,燕青潜入东京城中,找了个店,登记了房间,然后换了一身豪华衣裳,往衣袖里塞了一锭金子,出了店门,望金钱巷方向,晃晃荡荡地走去。 此时,大街上仍旧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火树银花,灯光灿烂,军民百姓,络绎不绝,灯红酒绿,锦旗飘舞。 正是: 火树银花不夜天,汴梁人民舞翩迁。 三瓦两舍飘彩旗,满城星光月儿圆。 燕青转过东华门外,拐入角街,踅入金钱巷,在一座楼庭前停了下来。 这楼如何? 但见: 楼庭三层高,飞檐峭壁,中间一块牌匾,上书瘦金体的三个大字:醉杏楼,两边挂两块竖牌,上面各书五个字,乃“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 端的是一座好楼。 何以名为“醉杏楼”?或许因为前朝有诗曰: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缘故吧。 那燕青来到醉杏楼下,四下观察一番,没发现异常情况,遂移身踅入门内。 这座三层楼,便是大宋道君皇帝时第一妓楼也。楼门正中牌匾上廋金体写的“醉杏楼”三个大字,就来自于多才多艺、生性风流的道君皇帝。 再看这三层楼的结构。 一楼是大厅,装饰得富丽堂皇。 二楼是经营场所,奢华暖味。 三楼是阁楼,布置得小巧玲珑。 经营这座妓楼的乃是李妈妈。 李妈妈之所以是李妈妈,因为她经营的产品叫李师师,乃故宋时第一花魁。 那李师师与当朝天子赵佶相好,被赵佶封为李明妃。 李妈妈因此上就成了闻名遐迩的李妈妈。 因为有个九五之尊、富贵的不能再富贵的行首,李妈妈自然是春风得意,耀武扬威,贵不可言。 那天,华灯高照,迎来送往了一整天,李妈妈也累了,便坐在大厅里的太师椅上,一边喝着茶,一边迷了眼,悠闲自在地养着神。 恍恍惚惚中,似乎是心有灵犀,李妈妈忽然睁大了两眼,果然见进来一锦衣绣袍的贵公子进入大厅。 送钱的来了!李妈妈见了,顿时来了精神,从太师椅上跳将了下来,疾步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连声说道:“哎呀呀,贵客来了,有失远迎!怠慢了,怠慢了,相公您快快请坐!” 那贵公子双手抱拳,冲李妈妈叫了声:“李妈妈。” 李妈妈听着好生耳熟,睁大眼睛,仔细一看,见是燕青,心里又吃了大大一惊,直呼道:“阿呀呀,这不是小乙哥吗?!兀得从天而降?我听师师说,你随宋先锋南下讨贼,已获大胜,擒获了方贼十三,要押解京师,游街示众,然后千刀万剐。师师闻知此消息,万分惊喜,已向道君皇帝求了情,要封你大大的官呢,你却何时到了京师?” 燕青见了李妈妈,推金山,倒玉柱,“噗通”一下,跪于地上,“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高声说道:“李妈妈在上,小乙这厢有礼了。” 李妈妈忙道:“哎呀呀,小乙哥莫要多礼,快快请起,请入内室,咱娘俩说话方便。” 燕青闻言,遂爬起身来。 李妈妈招呼着燕青进了内室。 两人到了内室,燕青请李妈妈上首坐了,复跪于地上,又给李妈妈“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李妈妈让燕青起来,从旁坐了。 李妈妈终究操心燕青前程,问道:“小乙哥,你们此番征剿方腊,建了莫大的功劳,那道君皇帝册封未下?俺尚没听说大军凯旋,你何以早早回来了?是有何变故吗?” 听了李妈妈的问话,燕青心道,俺若是说俺不图富贵,于半路偷跑了,这李妈妈心里定然不喜,小瞧俺,不如俺哄她一番,哄得她高兴便是了,俺好和师师相会。 如此想着,燕青便答道:“李妈妈在上,且听小乙细言。” 这时,丫鬟进来,倒了茶水,返身要走,李妈妈对丫鬟说道:“告诉姑娘,小乙哥来了,现在妈妈这里,让她过来一趟。” “是,奶奶。”丫鬟答应着出去了。 燕青等丫鬟出去了,对李妈妈说道:“妈妈在上,且听我言。小乙此行,随了宋先锋公明哥哥,深入南国,一路征讨,攻破了方腊老巢帮源峒。我鲁达哥哥,甚是勇猛,于山林中,擒了方腊,交由张招讨,随即便解入京师,由朝廷严惩。俺公明哥哥正带着大军在凯旋路上,俺心里着急,先行一步,来看看师师。妈妈在上,小乙此番挣到大功劳了,道君皇帝定然会封俺一个大大的官职;将来,俺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一方权势,全在于俺!今到府上,除了看看师师,就是专望妈妈来了,将来也好接了妈妈去,好有一番富贵享受呢。” 李妈妈听了,满心欢喜,直道:“此番好了,小乙哥光宗耀祖,衣锦返乡,荣归故里,风光无限,乃祖上积德,老天开眼啊。好!好!小乙哥发达了,师师也跟着沾光了;老身也跟着小乙哥享享清福。” 燕青道:“那是自然!小乙自小便没了爹妈,寄篱在卢员外家生活,后颠簸到梁山,所幸得遇师师姐姐,从道君皇帝处请了赦书,从此有了大好前程;而今,小乙再无亲人,李妈妈便是小乙的亲妈妈,小乙旦有发达,李妈妈岂有不跟着小乙享番清福的道理?!” 说着,燕青从衣袖中掏出了来时带的那锭金子,双手捧了,敬献上去。 花婆婆爱财,一点也不错。那李妈妈见了燕青捧出的金子,满面喜容,嘴都笑得咧到耳根上了。 李妈妈赶忙接了燕青递来的金子,欢喜地说道:“哎呀呀,还是小乙哥孝敬我呢!小乙哥,你给俺金子,千万莫让师师知道了,若不然,师师又要责怪我收了你的金子。” 燕青闻言,说道:“李妈妈在上,这是小乙专门孝敬您的,给师师的,我已另存,金银细软,应有尽有,已让心腹人员,担入东京,藏匿在牛家庄了。” 李妈妈听燕青给师师另存了金银细软,且是担入京城的,想必是少不了,因此眼睛都惊得要掉到地上了,嘴里直道:“好!好!真乃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啊!小乙哥,钱财那东西,勾人魂呢,难免有人见财忘义,你那心腹人员可靠不?莫要私吞了,就坑苦你了,不若担至家来,妈妈替你们保管,保准牢靠,牢靠得像进了保险箱一般。” 燕青闻言道:“妈妈放心。小乙办事,从来稳妥,在心腹人之外,俺还安排人监押呢!不过李妈妈说的极对,金银细软放在哪里,都不如放在李妈妈处保险,俺随即就让人担过来。” 李妈妈闻言大喜,招呼着燕青喝茶,又闲谝一些家长里短的话儿。 李妈妈和燕青正说着话,只听“哗啦”一声,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长得如花似玉,风流万千。 但见: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便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 进来的此女,正是李师师,北宋末年第一青楼歌姬,当朝道君皇帝赵佶的红颜知己也! 上面的诗句,便是北宋大才子晏几道夸奖李师师美貌的诗句。 关于李师师的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绝对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直笑得道君皇帝也做孟浪子弟行径,拜倒在李师师的石榴裙下。 为了和李师师相会,道君皇帝专门修了一条潜道,由皇宫专通李师师妓楼,公务闲暇,便钻了潜洞,来到此处,与李师师恩恩爱爱,卿卿我我,两个人爱得如醉如痴。 据说,有一次宫内宴会,宾妃云集,韦妃悄悄问赵佶道:“陛下享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美女如云,灿若星月,如此尚不能满足,还要在外面惹草沾花。我真的就不明白了,是个什么样的李家姑娘,让陛下神魂颠倒,不惜专修潜道,也要去会会那个李家姑娘?” 赵佶闻言,笑道:“若论姿容,并无特别,然有异觉,实为奇妙,若你等也穿了普通衣裳,与师师混杂一处,有如牡丹与百草,迥然不同,那种幽姿逸韵,却是在容色之外的。” 韦妃闻言,默然不语。 由此可见,这李师师绝非一般女子也。 只说当时。当时,李师师闻听到燕青来了,正在内室和李妈妈说话,急忙收拾打扮一番,下了楼,进到内室,轻声叫道:“小乙,是你吗?” 燕青闻言,抬头看时,正是师师,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燕青“唰”地站起身来,叫道:“师师!” 李妈妈见状,忙道:“姑娘与小乙哥许久不见了,好在小乙哥出生入死,得胜归来,亲来府上,看望姑娘。春宵一刻,价值千金,你们就好好叙叙旧吧!我先去也。” 说着,起身离座,和丫鬟一同出去了。 “师师!” “小乙!” 久别相逢,燕青和李师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师师问道:“小乙哥,俺听道君皇帝说,你们破了方腊,得胜凯旋,正在杭州驻扎,等候着朝廷赐封,你怎地就回来了?听到你们得胜,姐姐欢喜坏了,已向道君皇帝求了情,要封你为兵马都统制的大官呢!” 燕青作揖道:“深谢姐姐。” 李师师情真意切,问燕青道:“小乙,你怎地没等候着受封?怎地没随宋先锋一道回来?发生了什么情况吗?” 燕青答道:“姐姐,官家的事,你比俺知晓得多。想当初,俺随了公明哥哥,在梁山泊落草,幸得朝廷招安,此番征剿方腊,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俺也知道,那道君皇帝乃仁义之君,必然会厚封俺等;但蔡京、童贯之流,岂是肯容得俺等升官发财的?俺等若是都升官发财了,将来不定出多少强贼草寇呢!所以,俺估计,像我等曾经为寇之人,将来定没好的下场,故此舍弃了高官厚禄,专程跑来与你相会。” 李师师闻言道:“小乙哥,毕竟是一刀一枪拼搏来的前程,舍弃了实在可惜。” 燕青道:“师师,此言差矣。目今,外有金辽双寇,内有奸臣佞贼,朝廷的江山社稷,危机四伏,未来之情势,或腥风血雨,或江山破碎,尚没个定数呢!以俺之见,不若你跟了俺,早早离了这是非之地,去过半世清净生活,倒也不错。” 师师闻言道:“当今天下,纷纷扰扰,皆有匪患,能躲到何处去逍遥?” 燕青见说,便告诉师师了一个绝密之处。 师师闻言大喜,安顿燕青道:“小乙哥,你先暗自准备,待情势发生变化,俺们能立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