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血源
裙摆之家二楼，一名穿着蓬松长裙的少女推开房门，从包间里走了出来。 走廊的几个包间都关着门，楼下大厅中的气氛也渐渐火热起来，一时间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少女看了看左右，确认四周安全后，迈着步子向楼梯走去。 她走得速度不快，从动作上看不出丝毫异常。但没人知道，在少女身后的裙摆下，还藏了另外一道矮小的身影。 “云梦小姐·····我们要去哪儿寻找情报呢？” 安躲在云梦身后的裙摆下，闷声说道。 “先到上面几楼去看看，那里可能会有一些线索。还有，叫我云梦就好。” 云梦小声回答道，“记得一定要跟紧我，如果遇到人的话，千万不要出声。” “我会小心的。” 安看着面前迈动的两条长腿，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云梦不再说话，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裙摆之家一共有五层楼，第一层是大厅，二、三两层皆是用于客人和女郎共度****愉的私密包间。 等云梦到了第四层时，最先入眼的就是一间宽大的化妆室，里面紧贴着墙壁摆有两列梳妆台，上面放着化妆用的各类物品，口红、眉笔、还有大小不一的粉刷等等，四周的衣架上也挂着各色服装。 但显然云梦对此不感兴趣，她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嗒，嗒，嗒。” 云梦正想向前走去，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从五楼下来了。 她立即转身沿走廊向前，想要避开对方，因为此时的四楼只有自己一人，被妓院里的其他人看到后很容易暴露身份，引起不必要的sao动。 但祸不单行，她刚向前走了几步，又看到一名褐发女郎从前面的房间中推门而出。 那名女郎在走廊上看了看四周，径直走进了化妆室，跟同时走进来的另一名棕发女郎打了个招呼。 “安娜贝尔，你已经站完岗了？今天下来的比平时早了一些。” “当然，是罗薇娜大人让我下来的。” 被叫做安娜贝尔的棕发女郎停在梳妆镜前，理了理头发，“她们抓到了一个入侵者，贝伊娜大人想要审问入侵者，让罗薇娜大人守在外面警戒。” “审问？” 褐发女郎拿起一把刷子，在脸上涂着粉，“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呢，我正巧需要一些制作秘药的材料。” “你懂什么？我当时从门缝里看了眼，是个红头发的男孩，他被绑在椅子上，看上去挺可口的。” 安娜贝尔嗤笑一声，语气有些暧昧，“依我看，大人明明就是喜欢那个男孩，想要····呵呵。” “比起这个，我倒更想知道他是怎么入侵进来的·····” 两人交谈着，没有注意到，在化妆室角落的一面梳妆镜前，一名黑发少女正在对着镜子涂抹口红，表面上是在整理妆容，实则却一直在通过镜子观察她们，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看来霍姆的推测是正确的，贝伊娜和三相会果然有所联系，格温现在落到了她们手里，而且很可能正面临着危险。 要想办法把他给救出来。 云梦打定主意后站起身，用脚尖碰碰藏在梳妆台下的安，示意她躲进裙摆里，随即转身离开。 “谁？” 安娜贝尔从镜子里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闪过，起身走出化妆室，却看到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尽头的窗户微微半开。 她快步上前推开窗户，向外面看了看，却只能看到暮色中的城市，还有远处笼罩在暮色中的运河，她视线向下，只有陡峭的高墙，以及浪潮涌动的海面。 “也许是我看错了？” 安娜贝尔嘀咕一句，关上了窗户。 从窗户向上，几根横在建筑外的排气管道上，云梦抬手抓住一块凸起的边缘，向五楼攀爬。 安趴在少女背上，紧闭着双眼，不敢去看脚下的海面，耳畔只有呼啸的风声以及海水涌动的浪潮声。 “抓紧了。” 云梦小声叮嘱她一句，手脚不停，片刻间就来到了第五层的楼顶。 她将安放了下来，两人悄悄接近了屋顶的天窗。 透过天窗，能够清楚地看到其中的景象。 只见在屋子正中间，格温被绑在椅子上，他面前坐着一男一女，正是贝伊娜和艾斯，两人此时正在打量着少年。 “你是什么人？” 贝伊娜率先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惑人的妩媚，“怎么进到这里的？” 格温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脚下的地板，保持沉默。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能感受到你身上还留着一些魔能的气息，如果没错，你是从夏利家的密室中穿送过来的。” 女人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让格温变了脸色，“我们的人在那里藏了大量的鲸油罐子，只要有人触发雕像上的传送魔法，就会触发陷阱，引发爆炸。” “你是警备厅的人吧？和你一起去调查的那些人，现在也许已经被炸成碎片了。” 格温还在保持沉默，只是眼中不由自主地露出些许不安的神色。 “你叫什么名字？”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打量他的艾斯突然开口问道。 “····格温。” 少年沉默半饷，终于答道，“我叫格温。” 艾斯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格温，从头到脚，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他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种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少年心中有些不安。 “你有父母么？” “我不知道····我是孤儿，只有一个养父。” 说出这句话后，格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男人眼中似乎亮了一下，他似乎有些兴奋。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年龄是？” “还有半个月成年·····” 格温奇怪的看向他，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问自己这种毫不相干的问题。 心中正疑惑着，他就看到男人站了起来。 “贝伊娜女士，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男孩，不如就把他交给我。” “什么？” 不只是格温，就连一旁的贝伊娜听到这句话后也愣了愣，“你想把他带走？” “是的。” 艾斯推了推眼镜，“他对我很重要。” 贝伊娜先是有些茫然，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我没想到，艾斯先生居然还会有这方面的爱好。”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女人打了个响指，束缚格温的绳索应声而开。 解开束缚后，少年刚要暴起，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使他不由自主地跌在地上，失去了对自身的控制，一时间动弹不得，就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给这个小男孩下了麻痹毒药，效果会持续将近一两个小时，免得他反抗。” 贝伊娜对艾斯挑了挑眉，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祝你们愉快。” “感激不尽。” 艾斯对她点点头，拎起手提箱，另一只手豁然发力，将格温扛在了肩上，离开了房间。 “云梦，那个人把格温带走了！” 屋顶上，安显得十分担心，话语中带着几分鄙夷，“我们得想办法把他从那个家伙手里救出来！” “我知道。” 云梦示意她跟上自己，两人慢慢移到屋顶边缘，从这里向下看去，正看到那个带走格温的男人从妓院里出来，进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马车。 马车随后动了起来，沿着街道向远处驶去。 “我们跟上去，看看他要把格温带到哪儿.” “我们该怎么下去？” “先跟上去再说吧。” “等等——” 还没等安弄明白云梦这话的意思，就被她背了起来，一起从屋顶上跳了出去！ 马车在下面的街道上行驶，云梦则在沿途的房屋上前行，她脚步轻盈，动作灵敏，在房顶上奔跑跳跃，像是一只迅捷的猫儿，使马车一直保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她就这样追逐着，一路向北，直到二十多分钟后，马车才停了下来。 此时四周的建筑渐渐变得高大起来，入眼可见许多喷吐黑烟的烟囱，附近渐渐能够听到蒸汽动力核心的轰鸣。 翻过一道屋脊，透过四周朦胧的白烟，能够看到马车驶入了一座巨大的工厂。 云梦带着安从工厂附近的一座高楼上跳了过去，抓住高墙边缘翻了进去，起身远望，看到工厂中摆放着一座座巨大的箱子，上面盖着帆布，地面上延伸出许多粗大的金属管道，也看不出是什么用途，在喷吐着蒸汽。 工厂一侧紧邻着一座港口，于码头边停靠着高大的蒸汽轮船。 马车停在轮船前，艾斯扛着格温从里面出来，带着少年上船走进了船舱。 云梦没有贸然上前，凭借着惊人的视力，她能看到在那些巨大的箱子附近，有数道隐隐绰绰的身影浮现在蒸汽中。 “那是·······” 一阵微风吹过，卷动蒸汽，显露出其中的事物。 当看清眼前的情景后，云梦眼角微不可查地跳了跳。 暮色之下，三名身着蒸汽甲胄的骑士守在四周，他们身上的甲胄通体漆黑，四肢修长，腰部两侧悬挂有漆黑长剑，背部的孔隙中极有规律地喷吐着白烟，宛如巨龙的呼吸。 他们隐没在蒸汽中，仿佛蛰伏的黑色猛兽。 黑刃型蒸汽甲胄，群岛借鉴教团甲胄后的独创造物，以灵活的机动性和强大的攻击而得名，被用来武装王国的一支秘密部队——灯塔部队。 那是独属于皇室的秘密部队！ 云梦只觉得自己一脚踩进了一座深深的泥潭，想把脚抽出来，却牵扯出盘亘纠错的一条藤蔓，不知蔓延向何方。 那么，那个带走格温的男人到底是谁，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梦看着那些黑甲骑士，眉毛渐渐拧在了一起。 ·············· 幽暗的船舱内，格温靠墙坐在床上，此时麻痹毒药的药效虽然还未散去，但他起码已经能够捋顺自己的舌头，正常说话了。 “你想做什么？” 他紧盯着面前的褐发男人，双眼中满是戒备。 “我想让你看一样东西。” 艾斯语气平静，从怀里摸出一件金质怀表，在格温面前缓缓打开。 “看看他，你觉得像谁？” 格温猛地怔住了。 怀表另一侧的盖子内夹着一副袖珍油画，那是一名俊美的青年，面相中透着几分阴柔，火一般鲜艳的红发披散在脑后。 他身着一件血红色的大衣，领口镶嵌着金色的流苏，手拄长剑端坐在椅上，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格温当然知道男人问题的答案。 他至少照过许多次镜子，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样，所以他惊讶的发现，画中青年的面容居然和自己分外相似。 同样鲜艳的红发，琥珀色的瞳孔，眉毛、鼻子，格温和青年的容貌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唯一的不同，就是他身上没有那种阴柔的气息。 最重要的是，格温对于这个青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他一般。 少年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而出，又辛酸又苦涩，还有些许期待和恐惧。 虽说自他记事起，抚养自己长大的就是科万，但在过去的某个夜晚，某个时刻，当他注视夜空中的无数繁星时，也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是谁？ 我从哪儿来？ 少年也曾向养父科万询问过这些问题，但他也不知道答案，只告诉格温自己是在港口捡到了他。 当时格温还是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而且他的父母也没有留下任何踪迹，所以关于他身世的追寻也无从下手。 但现在，格温能够感觉到，答案已经离他很近了。 “他是谁？” 犹豫片刻，少年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 “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他是我的亲人吗？” “一切答案都在您的血脉中。” 艾斯的神情庄重肃穆，“具体的我不能多说，等回到沃顿，您自然会知道所有的一切。” 他没有正面回答格温的问题，而是有些神秘地说道。 “回沃顿？沃顿有我的亲人么？” 格温有些急切地问道。 “沃顿，当然，您的血脉远自于此。” 艾斯放下怀表，“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就请您先在这里等待片刻，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对格温躬身行了一礼，随即走出了船舱。 格温还来不及叫住他，只听得外面“咔哒”一声，显然是船舱的门被锁上了。 “你们守好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艾斯走下轮船后，对三名身着黑甲的骑士吩咐道，“如果里面的人要逃跑，记得阻止他，但别伤到他。” “遵命！” 得到骑士们的回答后，艾斯点点头，快步向工厂大楼中走去，脸上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他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的一堆箱子后，两个隐藏在蒸汽中的身影正在向这里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