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雪原列车
“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就问吧。” 坐上回程的马车后，云梦注意到格温疑惑的神情后，她靠在椅背上挠挠眉心，长出口气，“一个一个来。” “我想知道····” 格温深吸口气，看着云梦的眼睛说道，“为什么你会是公主的教母？” 云梦捻起一缕头发，缠在手指上，“格温德林家族——也就是王室，他们和密会有不小的交情。记得么，我告诉过你，王室拥有强大的血脉传承，尤其是晨星宫画像上的几位先王——他们都是各自时代中王国里最强大的超凡者。” “上一代女皇和亲王都是普通人，没有觉醒超凡血脉，也不了解什么超凡知识。但他们的孩子却在出生时表现出了超凡特征，所以女皇和亲王凭借先祖的情分向密会求助，希望密会能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教导他们的孩子，所以我就被选出去了。” 云梦透过窗户看向离他们越来越远的青黑色宫殿，目光中露出回忆的神色。 “十六年前，就在晨星宫，我作为密会代表，成为了戴安娜公主的教母。” “我不明白，为什么密会要选你——等等！” 格温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坐在面前的少女，“十六年前你就是戴安娜的教母，那·····你现在已经多少岁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被云梦一指弹在脑门上，不由痛呼一声。 “没有下次了，格温。” 少女眯起眼睛，脸上露出恬淡的笑容，“你要记住，任何有关自身年龄的问题，永远都是女人的禁忌。” “我记住了。” 察觉到空气中浮现出的寒意，少年心头一紧，立即想要跳过这个话题，“你们提到的那个王室密库，虽然我也听过一些传说，但里面真的有先王乔娜和布里克的陵墓么？” “我不确定。” 云梦将历史典籍中的记载娓娓道来，“但那两位开国先王确实没有埋葬在晨星宫的王陵中，根据历史记载，女皇乔娜在她五百三十岁那年，独自带着佩剑和丈夫的骨灰盒离开群岛前往北地，下落未明。” “因为她是末代巨人王的女儿，所以有学者推断女皇去了北地的巨人王陵，那里是历代巨人王的埋葬之地，积累了他们的随身武器和陪葬品，也因此被称为王室密库。” “那天基之门呢，那是什么东西？” 格温有些迟疑，“刚才·····说到它时，那些人为什么都在看我？” “啊，这就牵扯到更久远的双王时代了····” 云梦看上去有些头疼，“本来打算等下一步再让你学习这些历史的，但既然这样，我就说的简单些吧。” “那是由一位可怕的存在亲手打造的巨型空间魔法传送门。” “什么？” “说的更简单些。” 云梦想了想，开口说道，“它就是一扇门，只不过联通了现世和深渊。至于甘道尔他们为什么会看你，因为你当时在阿卡纳就险些把失踪已久的天基之门给召唤出来。” “那不是我，是愤怒古神要召唤它······。” 格温辩解了一句，随后将话题重新拉了回去。 “所以这次任务是要去北地···但那地方已经被半兽人占领有两百多年，我们要多带些人么？” 两百多年前，在诸国乱战的年代，来自西方黑暗高原的半兽人对北地发动了袭击，他们一举占领整个北方的四大行省，将王国的版图缩小到原先的三分之一，使格温德林的后裔们被迫龟缩于群岛上。 长此以来，收复北地一直是历代统治者的愿望，但一直没能成功，使得北方四座行省一直处于半兽人的统治之下，因此格温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我们要做的是秘密潜入。” 云梦摇摇头，“人数只能少，不能多。” “好吧，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格温看着云梦那双漆黑的瞳孔，斟酌着自己的语气。 “在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车向前平稳地行驶着，当听到这个问题时，云梦眼底闪过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她轻轻倚在车厢上，没有说话。 她沉默了很久，就在格温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云梦才轻声说道。 “不止一个·····” “什么？” “没什么，忘了这个问题吧。” 马车稳稳地停在书店前，云梦拉高衣领，推开了车门。 “你不会想知道的。” ·············· 格温最后还是没有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云梦显然不想让他知道那件事，所以他也没有再问下去。 当两人回到书店时，那只鼓噪的白色猫头鹰还留在那里，云梦写了一封信让它送到密斯特大学，随即收拾了些行李，将书店大门锁上，带着格温来到了灯塔区。 港口也在灯塔区，顾名思义，此地正是因为海港外伫立的守誓者灯塔而得名。 委实说，除了初次来到沃顿时见过一次外，这是格温第二次来到灯塔区。 他拎着箱子跟在云梦身后，好奇地环顾左右，却发现只能看到一些低矮的建筑，除了商店和海鲜摊贩外，还有几家酒馆，以及数名弹奏鲁特琴的街头艺人。 这地方没有看上去还没有阿卡纳的港口繁华。 格温心里正暗自想着，却突然看到前方的街道左侧，有一条向下的通道，旁边还有一座狭小的警备厅，几名警员在那里检视来往的行人。 云梦脚步不停，领着他向通道走去。 “云梦，我们要去哪儿？” “地下街。” 云梦回头瞥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去，“自从贤王发布《异族限制令》后，这里就成了所有群岛非人种族的聚集地，也是为数不多的超凡者交易市场。” “非人种族？” 两人说话间，他们沿着阶梯向下，将天空和阳光隔绝在身后，走进了一条幽暗漫长的街道。 这条街道上行人很少，两侧坐落着许多商店，每家商店门口都挂着一盏照明的煤气灯，形成一道延伸向前方的，由灯光组成的“曲线”。 格温透过橱窗向商店中望去，发现在这些商店里果然都是些非人种族，大部分是精灵和矮人，甚至还有些生有耳朵和尾巴的兽人。 “就是这。” 云梦停在一家商店前，招牌上写着“草药铺”这个单词，她示意格温跟上自己，两人推门走了进去。 草药铺的货架上摆放着各类草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植物清香，闻到后令人不由精神一振。 “欢迎两位。” 柜台后坐着一名黑发矮人，他正在看一本书，头也不抬地对两人说道。 “你们要点什么？我这里的草药种类很齐全，如果身体不舒服，我还能帮忙看病。” “我们不是来卖药的，更不需要看病。” 云梦拿出一枚徽章放在桌上，“我们有事要和你谈谈，莱纳·铁岩。” 矮人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后抬起头看向两人。 莱纳·铁岩面庞方正，鼻梁高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胡须也修剪得十分整齐，黑色的长卷发披散在身后，显得气度不凡。 不得不承认，如果不看身高的话，他的确算得上是个极有威严的英俊男子，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令格温联想到了那些小说和童话中的国王和大贵族这类人物。 “密会的清道夫么·····” 矮人将徽章打量了一番，推还给云梦，“你们找我有什么事？现在还没到这个月的例行检查时间吧。” “当然不是。” 云梦收起徽章，“我们知道你每过三个月就会去一次北地，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那种能够不那么引人注目地进入北地的方法。” “密会的调查员要去北地？” 矮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所以你是要从我手里买情报·····你愿意出多少报酬？” “你想要多少？” “让我想想···” 矮人思考了一会，突然长出口气，从柜台下抽出一小副卷轴交给云梦，“这是前往北地的路线图，只要你能帮我从北地带些草药回来，就把它拿走。” “草药？” 云梦扬起眉毛，“什么草药？” “战锤行省的西方，那里有一片黑森林，那里生长着一种蓝色的七叶草，只要你能保证帮我带些草药，这张地图就是你的。” “成交。” 云梦没有犹豫，她拿起地图“等我们回来，就会把七叶草给你送来。” “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莱纳看着两人推门离开，身旁的柜台下冒出一只硕大的狗头，一条足有半人高的巨犬趴上柜台，轻轻吐着舌头。 “记下他们身上的味道了吧，朝日。” 矮人拍拍巨犬的脑袋，低笑一声。 “如果这些家伙敢失约···呵···” 他不再说话，开始继续看书，被唤坐朝日的金色巨犬趴在一旁，时不时瞟上几眼，神情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 两天后。 索拉卡岛东城，列车站台上。 格温坐在冰凉的长椅上，脚边放着两个行李箱。 云梦坐在他身旁，身上裹着一件厚实的灰色绒毛大衣，戴着黑色绒毛帽子和围巾，长发披散，两手插在袖口里，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从刚才开始你就在发抖····” 犹豫片刻，格温还是对身旁的云梦开口说道，“云梦，你很冷么···？” “明知故问。” 云梦呼出一口白气，“我最讨厌的就是寒冷的北方，该死···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等到了北地，天知道那里会冻成什么样子。” “但我觉得不是太冷····” 格温侧身看向云梦左侧，“阿曲和三叔也是，你是我们三个里面穿的最多的。” 长椅左侧坐着被称作阿曲的面具人，他和格温一样，只穿了一件外套，里面套了件毛衣而已，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怀里还抱着只橘猫。 这就是格温和云梦此行的同伴，面具人“曲”和名为“三问”的橘猫。 这一人一猫奇怪的很，就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奇怪，不光是发音，其中所包含的意思也令人难以捉摸。但至少在从沃顿来索拉卡的路上，格温也和他们熟络了起来，称呼也变成了“阿曲”和“三叔”。 听到格温的话后，橘猫还扬了扬下巴，有些得意地说道：“严格来说，我是没有穿衣服的。” “而且这种天气根本就算不上冷。”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这个队伍里唯一的正常人好么。” 云梦扯了扯嘴角，“格温身上有一半熔火恶魔的血脉，天生不畏严寒，所以才不会冷。至于你们两个——” “呜——” 一阵悠长的汽笛声在远处响起，盖住了她后面的几句话。 “列车来了。” 那是一条出现在远处的黑色长线。 它从远处驶来，宛如一条漆黑的钢铁巨蛇，最前方的列车车头烟囱中喷吐着浓郁的白色蒸汽，滚动的转轮与铁轨紧紧咬合，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最终停靠在站台旁，发出“哧”地一声响，散起一团朦胧的白汽。 “各位旅客请注意，通向西海岸的列车即将出发。请带好自己的行李，小心站台和列车之间的空隙·····” 伴随着站台喇叭中的声音响起，等待在四周的旅客们纷纷走进列车，云梦几人也从长椅上起身，跟着其他旅客的队伍走进了列车。 车厢中铺着一层杏黄色的木地板，左右的车窗两侧系着红色的窗帘，座椅上都铺着垫子，看上去格外温馨，与棱角狰狞的外表大相径庭。 四人选了车厢左侧的两条长椅，云梦和格温坐在一起，阿曲抱着三问坐在另一边，与他们相对而坐。 他们坐下没多久，车门合拢，列车车身轻微的晃动两下后，开始移动起来，随着车厢地板的一起一伏，站台很快就被留在了列车身后。 “不管坐几次，还是会对这个外面盖着铁皮的大家伙感到惊讶呢。” 橘猫在阿曲怀中伸了个懒腰，有些感慨，“能够让这么一个大家伙跑起来，还能跑的这么平稳，蒸汽技术，不愧是人类文明中最伟大的一项成果。” “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次坐蒸汽列车吧？” 面对它突然的提问，格温先是楞了一下，随即说道：“是的···虽然沃顿城里也有地下列车，但我从没有坐过，这的确是我第一次乘坐。” 格温目光转向窗外，车窗外传来一阵凛冽的风声。 列车此时已经驶出了东岸城市，进入了一片辽阔的荒原。从车窗中向外望去，荒原上覆盖着一层终年不化的白色积雪，数道粗大的黑色铁轨将这片白色割裂开来，像是用黑炭笔在雪白的墙上划出几条黑线。 “能够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建立起这些铁轨···” 格温看着那些“黑线”，有些出神，“也算是一种奇迹了吧。” “奇迹？的确，对于数千年前的人们来说，这的确算是一个奇迹了，说是神迹也不为过。” 橘猫伸出舌头舔舔前爪，“听说你最近在跟云梦学习古代文字和历史，那我就考考你，你知道这些铁轨是在什么时代建造的么？” “我在书上看过这个。” 格温想了想，开口说道，“第三纪元末，统治东西大陆的光明教庭改进了矮人的蒸汽技术，在大陆上建造了复杂的铁轨网络，同时还建立了九座至圣大教堂作为铁路交汇的重要节点。只不过后来随着教庭的统治被双王推翻，这些铁路大多都被拆除，只有一小部分留存了下来。” “学得还不错啊，小子。” 橘猫脸上露出一个人性化的笑容，“看样子你的语言和历史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 它身姿优雅地跳上几人中间的木桌，“你就可以开始跟我学习超凡者的战斗技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