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请喝酒
李卫东和赵虎两人走出了红星橡胶厂的电动大门，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人家不给咱退货，怎么办？”赵虎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很正常，红星厂这种牛币哄哄的企业，怎么能那么轻易的给我们退货。”李卫东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先回招待所吧，我记得招待所里有一部长途电话。” “是得打电话给崔主任汇报一下情况。”赵虎点了点头。 “谁说我要给崔主任打电话了。”李卫东看了看东方，接着说：“这个电话，是打给大众汽车的。” “大众汽车？是那个跟德国人合资的公司？”赵虎吃惊的问。 “你还知道大众汽车啊！”李卫东有些惊异的问。 “废话，我也是天天看报纸的。”赵虎白了李卫东一眼，接着问道：“你打电话给大众汽车做什么？” 李卫东神秘的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了，打这一通长途电话，你得跟我一起去。” “为什么？”赵虎不解的问。 “崔主任说了，一人为私，两人为公，你得给我证明，我打这个长途电话是为了公事，到时候也好找崔主任报销电话费。”李卫东开口说道。 …… 运输公司做的就是走南闯北的业务，所以运输公司的招待所里，必然会有长途电话的线路，只不过当时打长途电话比较贵，是需要额外收费的。 通过邮电局，李卫东查询到了上汽桑塔纳生产办公室的电话。 只见李卫东用一口很标准的普通话，对着听筒说道：“喂，你好，是上汽么？是桑塔纳生产办公室么？我是平州的红星橡胶厂啊！” 旁边赵虎一脸诧异的望着李卫东，他不明白李卫东为什么要冒充红星厂。 不过那个的年代也没有来电显示，李卫东说自己是红星厂，对方也没法查证。 只听李卫东接着说道：“我听说德国工程师对我们厂生产的零部件进行了检测，检测结果是不合格？不知道有没有此事？” “什么？真的不合格？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就算不合格，也得给我们厂一份书面通知吧！” “书面通知已经寄过来了？寄走了好几天了？好的，谢谢，我去邮政局查一查。” 挂上了电话，李卫东有拨通了平州市邮政局的电话。 “喂，你好，我是红星橡胶厂的，我想查一查有没有我们厂的信件，是上汽寄来的，这封信件很重要。” “有啊，已经派邮递员送信了！好的，谢谢，那我去传达室看一看。” 李卫东放下电话，长出一口气，一切正如他所料。 旁边的赵虎却是一脸的懵懵的样子，他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冒充红星厂的人？” “为了打探一些消息。”李卫东一脸如释重负的说：“明天咱们再去一趟红星厂。” “去干嘛？”赵虎依旧是一脸不解。 “当然是去退货了。”李卫东回答道。 赵虎却摇了摇头：“今天他们都不给退货，明天就给退了？” “放心好了，明天他们肯定给退货。”李卫东话音一转，接着问道：“你酒量怎么样？” “半斤白酒还是没问题的。”赵虎老实答道。 “那就好，明天中午，让红星厂请我们喝酒！到时候你可得多喝点。”李卫东小说道。 …… 八四年的时候，中德双方合资组建上汽大众的协议已经签署，但上汽大众真正成立，是在1985年初，在此之前，桑塔纳还是由上汽生产的。 说是生产，实际上是组装，由德国进口零部件，上汽的师傅们拿着锤子扳手，把一辆车拼凑起来。 当时桑塔纳的国产化率只有2.7%，整车成千上万个零件当中，仅仅有轮胎、收音机、喇叭、天线和小标牌可以进行国产。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部件，经过一些工艺改良之后，也是能够达到普桑生产要求。就比如部分橡胶零部件，像是雨刷器、车窗密封胶条等，并不涉及到很高级的生产工艺，以中国的技术水平，完全可以生产出来。 于是普桑的生产便开始了国产化的替代之路，毕竟在当时，国家外汇紧张，没有那么多外汇去进口汽车零部件，每国产化一个普桑的零部件，国家就能省一笔外汇。 红星橡胶厂作为国家二级企业，曾经多次完成过军工生产任务，承接普桑国产化项目，自然是当仁不让。 对于红星橡胶厂来说，为普桑国产化提供零件，除了是增加一项业务之外，更是一项政治任务。对于这种级别的国企来说，政治任务是必须要百分之一百二十去重视的。 红星厂立刻生产了几种零部件样品，送往上汽给德国工程师检测，最终还真有几件勉强符合普桑的生产要求。于是红星厂立刻开足马力，生产了一批零部件，送去了上汽，用于普桑的生产。 对于红星厂的领导来说，能够为普桑国产化提供零部件，绝对是一项很耀眼的政绩，足以到机械工业部吹嘘一番了。 然而让红星厂没想到的是，他们大批量生产的零部件，却被德国工程师认定为产品质量不合格！ 这件事情，最终作为反面典型被通报。而当时红星厂出产的不合格零部件，还包括了青河运输公司使用的那批垫片和胶圈。 李卫东因为这件事情，被扣了三个月的奖金，所以对此事来龙去脉的记忆非常深刻。 如今通过几个电话，李卫东已经确认，零部件不合格书面通知，已经寄到了红星橡胶厂。 …… 次日，李卫东和赵虎又来到了红星橡胶厂。 路过门卫时，李卫东主动的地上了一根香烟，门卫一看是昨天来过的那两个小伙子，也没有多问，接过香烟就直接放行。 李卫东和赵虎再次来到销售处门口，等了整整一上午。 到了中午快下班的时间，李卫东和赵虎终于走进了销售处。 “你们两个怎么又来了？我们刘科长不是说了么，退货是不可能的。”销售处的办事员对于李卫东的印象十分深刻。 李卫东赶紧递上了香烟，开口说道：“同志，我麻烦你再帮我找找刘科长，我们有要事找他。” 办事员犹豫了一下，本想拒绝李卫东，却又怕李卫东与刘科长只见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于是还是拨通了刘学勤的电话。 不一会，刘学勤推门进来，看到李卫东二人，一脸不耐烦的重复了刚才话：“你们怎么又来了？我昨天不是说过了么？退货是不可能的！” “刘科长，我听说红星厂还参加了桑塔纳国产化的项目啊？”李卫东笑着问道。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刘学勤一脸骄傲的点了点头：“不错，桑塔纳国产化是国家重点项目，能参加的企业寥寥无几，我们厂就是其中之一。” “我还听说，你们厂的产品质量不合格，被上汽的德国工程师给退回来了！”李卫东说着露出了老狐狸般的笑容。 刘学勤顿时脸色大变：“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学勤作为红星橡胶厂的中层干部，也是在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参加了一次紧急会议，才知道产品质量不合格的事情。至于普通的职工，到现在也不知道。 然而眼前这个外地来的年轻人，却知道红星厂产品被德国工程师退回来的事情，这让刘学勤心中大感疑惑。 李卫东则是一脸淡定的回答道：“我们公司在上汽那边，也有点人脉关系。” “原来如此！”刘学勤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国企是旱涝保收的年代，几乎不存在竞争的压力，人脉关系反而成为极为重要的资源。很多事情花钱办不了，甚至上级领导发话，下面都会阳奉阴违。但找关系走后门却可以轻松办成。 李卫东一句“有关系”，可以解释刘学勤的一切疑问，而且刘学勤还没法详细询问具体是什么关系。 旁边赵虎则有些心虚咽了咽口水，他对李卫东知根知底，当然也明白李卫东完全是在信口雌黄。 李卫东则继续说道：“其实吧，关于你们的产品，为什么会被上汽判定为不合格，我也是略知一二。” “真的？”刘学勤先是一惊讶，立刻开口问到：“为什么我们的产品会被上汽判定为不合格？” 李卫东却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 刘学勤瞬间明白过来，他的脸上瞬间挂上了笑容：“两位同志是来退货的吧，小事一桩，你们来找我就对了，我马上给你们办理退货。” “那就多谢刘科长了。”李卫东说着递给赵虎一个眼神，赵虎立刻从怀中掏出了当时买货的单据。 刘学勤亲自查看了单据，然后联系了红星厂的会计处，给李卫东办理退货。 不久后，手续办完了，刘学勤再次开口问道：“同志，等你把那批货拉过来，我们验过后，你就能去会计处领钱了。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上汽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这事情还真不怪上汽，的的确确是你们的产品出现了质量问题。”李卫东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据我所知，问题应该是出在原材料上。” “原材料出了问题？”刘学勤眉头一皱，这个答案太宽泛了。 李卫东故意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接着道：“具体说起来会比较复杂，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刘科长要是不嫌弃的话，中午饭我请，我们边吃边聊。” “哪能让你破费啊！这顿饭我来请。”刘学勤立刻吩咐道：“去通知公司的招待所，就说我要招待客户，让他们准备一桌好酒好菜。” 旁边，赵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暗道，红星厂还真的要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