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四)
粮草齐备,鹿璃勉强够用,大军势如破竹,一路打到了阴山脚下。 过了阴山,便是蛮人的王庭。乌洛兰贺若的王帐,和各部落的贵族,都聚集在阴山以北。 沈楼坐在帅位上看着舆图,林信懒洋洋地倚在他身边,把玩着虞渊的剑穗。 “温石兰龟缩到哪儿了?这许多日都不见人影,莫不是被打怕了吧!”沈楹楹坐在元帅帐里,给自己的大箭修羽毛。一支箭用两次尾羽便会受损,须得重新配上。 “秋庭,我帮你修吧。”钟有玉凑过来,抓起一支大箭。 沈秋庭的箭筒里,一共只有七支箭,却塞得满满的。概因这剑都是玄铁所造,比寻常箭要粗许多倍。 “让简言哥哥给我修,你走开。”沈楹楹嫌弃道。 钟有玉呲了呲牙,“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有什么区别?” 钟无墨没说话,掂了掂箭矢的重量,低头拿起一根鹰羽,咔嚓咔嚓剪好,递给沈楹楹看,“可行?” “对,就是这么大。”沈楹楹很是满意。 “有什么难,我来。”钟有玉不服,一剪刀把羽毛给剪秃了。 将目光从那吵闹的两个半人身上收回来,林信矮身,从沈楼的胳膊底下钻进去,扒着桌子跟他一起看图,“温石兰几日不见,说不得是在这里等你呢。” 修长的手指点到山脉的豁口处,此地名为恶阳岭,乃是阴山南北纵向上较薄的地方。阴山横贯上千里,绕不过去,最近的路便是走恶阳岭。 然恶阳岭路窄,易守难攻,蛮人定然会在此吞并,以期将北域军杀个片甲不留。 “不错。”沈楼没动,任由林信在他臂弯里钻来钻去。 恶阳岭上等着他的,可能是圆木滚石,可能是漫天箭羽,也可能是炸成烟花的噬灵。乌洛兰可汗治下的其他部落,得知王庭被围,也会赶来救援。届时两头夹击,对于鹿璃始终不足的大军来说,凶多吉少。 “元帅!有狼烟!”守门的亲兵突然掀帘,指着账外的天空道。 帐中几人立时走出去,看向空中那一道清晰可见的痕迹,金吾执狼烟,乃天子点烽火召诸侯救驾。墉都,定是出事了。 “哥,温石兰不在会不会是……”沈楹楹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转头看向哥哥,这许是一招围魏救赵。 “临风简言,点五万兵马,即刻往京城救驾。”沈楼果断道。 “不行,你本就只有二十万大军,我带走五万,你还怎么打阴山?”钟有玉不赞同道。 “我自有成算。”沈楼不容置疑地将他赶去点兵。 天子难,烽火起,诸侯无论身在何地,必立时带兵前去。这是刻在大庸诸侯骨血里的规矩! 墉都。 几万蛮人大军突然在幽州现身,取道山海关,直奔墉都而去。燕山侯没能抵挡住,毙于斩狼刀下。 若北域无事,玄国公会第一时间带兵阻截,组成铜墙铁壁将蛮人牢牢地拦在关外。然,沈楼深入北漠,沈歧睿被噬灵所害灵力尽失、卧床不起。蛮人对付山海关以北的小诸侯,犹如砍瓜切菜。 兵临城下,京城危矣。 “贱人!”封章一巴掌将周良媛扇倒在地,“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与大巫,不过互惠互利,这可是太子您自己说的。”周良媛捂着脸,语带讥嘲地说。 “孤给他便利,他替孤解决那些老东西;孤阻止沈楼攻打北漠,他劝乌洛兰贺若与大庸和谈。这些都是说好的!”太子抓住周氏的衣襟将人拖到殿门口,目眦尽裂地指着外面,“可他在做什么?” 周良媛丝毫不惧,扯开被打裂的嘴角,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来:“大巫说,我们与殿下的合作,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看天神的意思。” “报——蛮人已经攻到了正阳门!”京畿大营的小将满头大汗地前来报信。 墉都建立之初,太|祖皇帝用莫归谷的山石修了高高的城墙,御剑之人经过墉墙之上便会摔下来,根本过不去。因而攻打墉都,只能用最古老的办法。 “轰——”巨木撞击城门的声音,在沉寂的京城中回荡,沉重的凡人百姓惊恐不已,修士们则聚集在偏门,等着皇室出逃。会御剑的修士,只要离了这堵高墙,便可以远走高飞。 “太子殿下,蛮人兵力众多,我们还是先撤吧。退到天牢峰去,那边有大军,可以与之抗衡。”瑟瑟发抖的东宫官劝道。 “滚!”太子一脚将东宫官踹开,“国都破,国之焉在。尔等是要孤做亡国之君吗?点烽火,召诸侯前来勤王救驾。” “总算你还有点骨气!”元朔帝中气十足的声音自殿外传来,殿中诸人皆是一愣。 封卓奕身着帝王衮服缓步而来,十二金吾卫随时左右,殿外的侍卫齐齐跪地。 “父……父皇……”封章不可置信地看着精神矍铄的封卓奕,又看向周氏。 周氏也是一脸愕然,大巫的噬灵符咒,竟然失效了! “皇上大安,诸位怎的一副如丧考妣之像?”朱星离从元朔帝身后冒出头。 “许是被属下吓到了。”虎背熊腰的羽林军统领答道,将提在手中的副统领头颅扔到了地上,咕噜噜滚到那名东宫官的脚下。 羽林军统领先前被太子指派出去捉拿封重,剩下的两名副统领,一名是周亢,一名便是这位,均投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