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水匪
官员现在恨不得马上就散会,他们赶紧快点回去,把黄册账目中的一些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处理一下,顺便回去将朝廷准备拍卖太仓卫土地的消息给亲友传递出去。 然而他们的想法早就被周忱识破,宣布完任务之后,每个知县身边都跟着一队人马,其中还有如狼似虎的羽林军,这些羽林军效忠的对象只有皇帝,他们对任何人不假辞色。 除了负责护卫的羽林军,其余之人都是新政官员,大部分都是从山东调拨。这些人中有负责清丈土地的,有负责甄别地方胥吏的,有组建各个部门驻地方官员的。 几乎是各个部门只要在地方上有下属部门的都会安排人手,等于是这边新政推行的同时,那边新政下的各个部门就会开始运转。 各个新政小组在羽林军的护卫下,在户房司吏猝不及防之下便将县衙的户房查封,户房中存放的所有黄册档案全部被搬运到了钦差行辕。 六房之中户房权力最重,一个县的土地交易都要经过户房改契,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太大了,能在六房当司吏的哪个不是当地的地头蛇,不是富甲一方的大户。 任何人来当地做官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们,不然一些刚刚进入官场的新科进士,一不留神就得落入他们布置下的圈套,乖乖的与他们同流合污。 可是那是对付单枪匹马的赴任知县,在全副武装的羽林军眼里,他们比蝼蚁强不到哪里去。黄册账册被抄,秘密随时都有公之于众的可能,这些人可就慌了神。 这些人若是真要调查他们,十个人杀九个可能有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抄走了黄册与账册之后,新政工作组便各司其职开始了土地清丈。 这样的工作他们在山东已经做了无数次,早已经是轻车熟路,随时都能应对各种各样的危机。不过工作组还是小瞧了士绅的力量,士绅们早已经给周忱准备好一场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件。 新政工作组吴江小组正在吴江县开展土地清丈工作,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无论士绅还是普通百姓都非常的配合土地的清丈,这让工作组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江南百姓还是通情达理的。 吴江县在苏州府东南,西临太湖东接吴淞江,北边是苏州府,南边与浙江接壤,这个地方江河密布,河道纵横,到处都是水田、桑林。 一个县的土地工作组全力清丈,三四天的工夫就能清丈完毕,工作组进驻吴江的第三天,就只剩下了靠近太湖的几个村落还没有清丈,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下来,就连负责安保的羽林军也便把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偏偏这个时候出了大事,就在工作组清丈靠近太湖的土地的时候,太湖深处的芦苇荡中,隐匿着几十艘小船,每艘船上至少都有二十多人。 看规模这伙人至少有一千多人,这些人冷冷的额盯着岸上清丈土地的人群,小心的在芦苇荡中划着小船,慢慢的接近岸边。 谁都不会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有水匪敢于上岸打劫,而且针对的还是朝廷的新政官员。 小船靠近岸边之后,不再隐藏行迹,快速划动小船靠上岸边,纷纷操起各种武器杀向正在进行土地清丈的工作组。 工作组成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纷纷吓得呆立当场,忘记了逃跑。羽林军带队的队正最先反应过来,大声高喊:“敌袭!” 羽林军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从水匪上岸到整队完成攻击序列,只用了半刻钟的时间。可是就是这半刻钟的时间,就让工作组损失惨重,十几人的工作组,一下子就被打死了近半。 队正眼睛都红了,他知道工作组人员伤亡意味着什么,不管最后受到什么处罚,眼前的这伙水匪绝对不能放过。 水匪打家劫舍在行,不过遇到正规军那就只有被屠杀的份儿,别看水匪人多,可是在羽林军一个队的打击下乱做一团,拼命的向湖边的小船跑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大半的水匪不是被打死,就是跪地投降。只有少数机灵的水匪逃到船上划着小船钻入太湖深处的芦苇荡中。 一个排长想要带着兄弟们上船追击,被队正制止,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这个级别所能管得了的事了。 很快事件报到了钦差行辕,周忱大吃一惊,这朗朗乾坤竟然能出这种事,江南之地竟然是匪患横行。 最生气的却是带队的参将石亨,按理说他这个级别,一个协的兵力并不需要他亲自带领,考虑到他熟悉新政的流程,知道如何配合工作组将新政做好,皇帝才点将让他亲自带队。 负责吴江安保的一个队很快便与接替他们的一个队进行了换防,他们这个队被关进了军营等待镇抚官的处理。 石亨提着找到带队的队正,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顿鞭子,队正非常硬气,愣是一声没哼。打累了的石亨气呼呼的丢下鞭子问道:“某鞭挞于汝可冤乎?” “标下知罪!愿受军法处置!” “汝可知其罪当斩?” 听着石亨在这里咬文嚼字,队正实在听不下去,笑道:“将军还是别学那些穷酸说话了,标下听着别扭!” “混账东西!老子这是跟着周大人沾了点儿文气,别他娘的以大老粗为荣,不然陛下怎么会在军中开设识字班,认字不够的一律不得升迁。” “标下明白,不过标下所犯的是死罪,不敢求活!” “混账东西,要是想让你死,老子来抽你一顿鞭子干什么,老子会在外面给你求情,不过你这罪过太大,最好的结果也会是流放海外。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放心,你的家人老子替你照顾!” “谢将军!标下疏忽大意酿成大祸,如何处置标下都五怨言!” 石亨嘱咐过这个犯了事的队正之后,便离开了关押他们的营地。做为一个长官属下凡事若是不闻不问那会失去军心,石亨是个合格的将领,当然知道该如何稳定军心。 俘虏的水匪也一起被关进了军营,周忱安排人分开审讯这些水匪俘虏,直觉中周忱觉得这些水匪袭击工作组不是单纯的打劫,无论是山匪还是水匪他们打劫的目标一般都是过往的商旅,官府中人他们是不敢动的。可是这些水匪很明显就是冲着工作组来的,这里面若是没有阴谋那就怪了。 一群唯利是图的水匪哪有什么忠义而言,三木之下连小时候偷看寡妇洗澡之事都能招认出来,经过交叉审问,这伙水匪的底子被审了出来。 这是太湖深处的一个小岛上的一伙水匪,头目匪号混天蛟,这伙抓住的水匪没有一个水匪的核心人员,想要知道他们刺杀工作组的目的是什么只能是抓住这伙水匪的头目才能知道。 不过这伙俘虏也交代了水寨前些日子来了一伙人,送给了头目很多东西,具体都有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周忱明白这伙水匪就是一伙被人花钱雇佣的打手,至于谁是幕后黑手,都不用去猜想。不过这种事想要立案必须要有确切的证据。 他们之所以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弄出这样的动静,就是想要大乱他的阵脚,只要他有任何退缩之心,紧接着就会有层出不穷的麻烦等着他。 在事件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周忱就做出了部署,所有清丈工作一刻也不能停止,该怎么做还要怎么做,不过羽林军的安保措施要加强,不能再给这些人任何的机会。 苏州发生水匪刺杀新政工作组的消息通过六百里加急很快便传到了皇帝的龙书案上,朱瞻基对于出现这样的事件一点儿都不奇怪,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只要有用这些人什么招都能使出来。 不过南直隶有匪患这是南京官场的失职,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让皇帝能够整顿南京官场。为了确保南京官场顺利的向新政过渡,朱瞻基决定摆驾南京,亲自坐镇南京为周忱在南直隶撑腰。 自从永乐天子离开南京之后,首次有皇帝要亲自回到这座大明真正意义上的都城,皇帝出行可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需要在临行之前就计划好出行的路线,中间停靠的地点。 每个停靠地点都要安排当地官员接驾,并且为皇帝准备行宫,每一趟出行差不多都是劳民伤民,后世的满清皇帝乾隆下江南差点把满清的家底折腾光,过度的浪费财力间接导致了白莲教农民起义的大爆发。 朱瞻基对此深恶痛疾,他是绝对会做这种劳民伤财之事,这一次的南巡朱瞻基点了两个协的羽林军护驾,他就住在军营里跟着军队行军。 对于大臣们劝谏,朱瞻基一概不听,并且下旨任何地方不得准备接驾事宜,若有违背所花费的钱粮由官员个人承担。 没有了接驾这个噱头,地方官就不能利用接驾的名头搜刮民财,到时候好处人地方官捞了,黑锅却让自己这个皇帝来背,他们想得美! 此次南下,朱瞻基点了方政的将,让他带兵护卫自己,并且要求方政把他的儿子方瑛也带上,方政自是求之不得,能够跟在皇帝身边,那对未来的仕途可是有着莫大的帮助。 方瑛今年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的雄心。听父亲说皇帝想要让他在南巡的途中陪王伴驾,兴奋的差点蹦起来。 少年暗暗发誓,见到皇帝一定好好表现,让皇帝准许他带领一支兵马学那霍骠骑一般深入不毛之地,封狼居胥! 宣德九年春二月初三,刚过完二月二、龙抬头,朱瞻基便在南苑大营点起两个协的兵马,由陆军部提督方政率领,扈从皇帝南下。 这一次由于是去南京,也算是回老家,皇帝特意请张太后也一并前去,皇后与贵妃孙氏带着儿女们自然也一并前往。 皇帝返回南京,就相当于朝廷中枢转移到了南京,内阁留陈山留守京城,与各部侍郎处理一些并不重要的政务。 其他主要官员全部跟随皇帝前往南京,开春之后,京城也确实没法待了,到处都是工地,多了那么多的衙门,每个衙门都必须要有自己的办公地点,建设官衙就成了建设部的首要任务,这就让建设部一下子就挣到立部的第一桶金。 由于各部独立预算,再想白使唤建筑队的工匠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尚书阮安是个太监,跟文官们又尿不到一个壶里,各个没有衙门的部门只能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到建设部的口袋里。 众人才惊觉原来这建设部可是个肥差啊,由于工程量太大,建设部开始大规模的招募工匠,手底下的建筑队伍不断的膨胀。 为了照顾女眷,朱瞻基这次南下,选择了全程坐船走运河,两个协的兵马在运河两岸保护,确保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以大明羽林军的战斗力,五千人的兵力基本上已经是没有对手,从齐化门外的码头上登上龙舟,在自己的龙舟上朱瞻基第一次见到了方瑛,这个后来的名将如今不过是胎毛未退的毛头小子。 没见到皇帝之前想的那些说辞见了皇帝之后一紧张全都忘了,跟着父亲给皇帝行完礼之后,朱瞻基哈哈笑道:“方爱卿!朕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爱卿可愿意将令郎跟在朕的身边当个护卫?” “陛下!能跟在陛下身边,那是犬子的造化,臣一万个愿意!”方政再次跪地叩首,心情万分激动,这下他方家三代的富贵是有保证了。 “你也别替孩子做主,还是要问问令郎愿不愿意!” 看着傻愣在一边的方瑛,方政有些着急,这小子平常那机灵劲儿哪去了。赶紧拽着儿子跪下说道:“他有什么不愿意的,不愿意臣打断他的腿!” “臣不愿意,臣要做追亡逐北的英雄,而不是一个看家护院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