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新秀
儿子突兀的话语,方政脸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给皇帝皇帝当护卫那是多么光宗耀祖之事,这个逆子竟然敢说不愿意。 方政连连磕头替自己的求饶,表示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肖之子。皇帝皱眉道:“老方,你这就不对了,孩子只是表达自己的观点有什么错?我们做长辈的,要允许孩子说话,说不定孩子就能给你一个惊喜呢!” 方政有些狐疑,老子若不是担心你皇帝生气,至于训斥自己的儿子吗?不过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想听瑛儿的想法吗? “陛下教训的是,不过这小子让臣惯坏了,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年轻人有朝气是好事,若是大明的年轻人都暮气沉沉,那我大明就真的没有希望了。”说着皇帝将目光看向方瑛说道:“想要建功立业是好事,不过做人不能好高骛远,既然你想封狼居胥,那么朕问问你,我大明如今有哪些地方有可能发生战事?大明最有可能在哪个方向用兵?” 一提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少年的眼神亮了,这是个比起他父亲更像是天生为打仗而生的人,方瑛几乎都没怎么思考便脱口而出道:“西南!大明现在最有可能发生战事的地方就是西南!” “说说你的理由!”朱瞻基想考验一下这个少年的大局观。 “回陛下!大明北方本来应该是防御的重点,草原蛮族骑兵来去如风,需要九边处处防御,如今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通过一场挽救鞑靼的战争让草原两大部落再次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双方谁都奈何不了谁,只能相互对峙。 这个时候,我大明的意见就成了压垮的他们的力量,为了不被对方灭掉,两个部落谁都不敢得罪我们。同时我大明利用互市大量采购草原的羊毛,这样一来草原上部落头领发现养羊之利,就会大量的饲养绵羊,而减少马匹和牛的数量。 草原对我大明的最大优势便是骑兵,若是连骑兵都没有了,草原拿什么与我大明对抗,现实是各个部落首领都是目光短浅之辈,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忘记了长远的危机。 大明这种采购羊毛的政策看似我们吃亏,买了一堆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实际上长远看来却非常好的疲敌之策,臣对能够想出如此妙计之人无比佩服,若是哪天见到此人一定向这位前辈当面请教。” 站在皇帝身后的范安嘿嘿乐了,皇帝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狗东西乐什么?” “奴婢笑这小子在真神面前还想着拜假佛!” “就你话多!”皇帝笑骂了一句,不过对范安这个马屁心安理得的受了。 少年震惊了,没想到如此妙计竟然出自皇帝之手,在他的心里一直都认为这是哪个大臣献上的疲敌之计呢! “陛下!臣愿意留在陛下身边当护卫!” “怎么又愿意了,刚才还说不愿意呢,朝令夕改可不是一个好将军!” “那是因为臣已经知道陛下就是臣最佩服的人,跟在陛下身边臣一定能学到很多的东西,将来带兵的时候就能更加得心应手!” “你想跟在朕的身边?不过朕现在改主意了,能不能留在朕的身边朕要看你的表现,你接着刚才的分析往下说。” “是!刚才臣已经说过,通过陛下的一番政策,北方暂时已经没有大的威胁,东南是大海,我大明海军所向无敌,这个方向海军在近海的任务就是肃清海盗,维护海路安全,为来往的商船护航,暂时也没有什么压力。 西北与西部是西域和高原,这个方向最主要的问题是当地十分贫瘠,无法为大军提供补给,只能驻扎少量的军队,利用沙漠戈壁天险进行防御,不过西域的敌人也并不强大,暂时并无太大的威胁。 想要彻底解决西域问题,必须绕过这片沙漠瀚海,在沙漠外围的天山南北建立起新的防护带,移民垦荒使我汉民占据当地人口的多数。 西域问题应该是剿抚并用,对当地的蛮夷采取恩威并重之策,让其慢慢融入我大明。高原问题比较复杂,不是高原难打,而是我们低处的人上不去,臣跟随父亲在西南,听去过西南的商贾说过,我们低处的人想要去高原弄不好就得把小命搭上。 臣认为想要彻底解决高原问题,首先要解决大明军队和百姓在高原上的生存问题。高原独特的地理环境就是他们最大的天险,臣认为高原问题可以放在最后解决。 当前最应该解决的是西南问题,西南之地蛮族林立,朝廷当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对这些蛮族采取了怀柔的措施,封给他们土地,让各个蛮族成了大明内部的独立王国,这就是我大明西南的土司。 这些土司名义上是我大明之臣,实际上却是父死子继的独立存在,若他们是藩属国还好,大明并不干涉他们的内政,他们过得好坏也与大明无关。 可是他们是大明的臣民,土司对内压榨百姓朝廷管不了。可是一旦出现矛盾的时候,土司就会把矛头指向朝廷,对百姓说他们之所以受苦是朝廷逼的。 朝廷在土司那里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却要当一个背锅的,这些土司向朝廷称臣也不是心悦诚服,而是迫于大明的压力,不敢不服。若是有一天他们感觉大明的力量弱了,马上就会反咬一口,对朝廷的西南造成巨大的损失,朝廷将会为平定西南付出沉重的代价。” “那你认为朝廷解决土司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将蛮族头领全部杀掉,将蛮族百姓打乱与我汉人百姓混居,三代之后,他们与汉人一样说汉语写汉字,谁还会知道他们是蛮人!” 朱瞻基摇摇头,不是说方瑛的办法不能执行,但是副作用太大了,会让周边的属国产生兔死狐悲之感,他们会时刻担心朝廷会不会有一天也这样对他们。 想到历史有人对方瑛的评价,麓川之役杀了四万多平民,这可不是两军对垒的阵亡,而是屠杀。这个少年的杀心太重了。 “方瑛!朕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道羽林军当一个大头兵,从零开始,等到军官学堂成立朕安排你进武学堂读书。 另一个选择是到地方军区当一个队官,在地方部队锻炼两年,只要你能做出成绩,朕会不吝提拔。同时朕问你一个问题:军人的使命是什么?” “臣能选第三种吗?” “不能!” “那臣选择去地方,羽林军虽好却不能经常作战,臣想去西南,听说西南准备组建山地军,臣想去这个山地军。” “好!有志气!朕准了!”说完皇帝冲着屏风喊了一句:“也先!你出来吧!” 从屏风后走出一个蒙古打扮的青年,对着皇帝行了一个抚胸之礼说道:“臣也先拜见陛下!” “也先!你不是一直求朕希望朕能给你个机会,让你带兵打仗,现在朕就给你一个机会,要么你跟方瑛一样去西南当兵,要么加入羽林军当一个小兵。” “臣也去西南,刚才这个小兄弟说的话臣都听到了,眼下只有西南最有可能发生战事,臣想建功立业,就去西南了。” “好!那你们二位可要多亲近一番,这段时间你们就跟在朕的身边给当个护卫吧!” “是!” 朱瞻基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这两个人都是将来能在历史舞台上搅动风云的人物。也不知道这两人组合到一起能够摩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也先来京城已经好多年,一直都没想好怎么用他,这个年轻人这么多年在京城早已习惯了京城的繁华,虽然说心中还会有返回草原的野心,但是这样的聪明人是知道他这一生都不一定有机会返回草原。 除非草原发生大得变故,比如瓦剌又开始与大明敌对,朝廷需要也先回去分裂瓦剌的时候。与其在京城整日游手好闲,醉生梦死还不如跟随大明的脚步做一番建功立业的大事,为子孙谋一条富贵之路。 尤其是这几年几个子女相继出生,更是让也先有了强烈的功业之心,大明朝廷里可是有不少原本的蒙古人,现在可都是身居高位,手握兵权。 他才二十多岁,哪能整日虚度年华,最近几年也先频繁求见皇帝,向皇帝表忠心,希望皇帝能够他一个带兵的机会,他保证一生效忠皇帝,绝无二心。 朱瞻基倒是不怕他有什么二心,这么多年没有回草原,瓦剌的权力结构里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就算是他回到草原,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之所以一直没有安排他从军,是因为没有想好怎么安置与他。这一次下江南,朱瞻基倒是想到了如何安置他们。也先也好,方瑛也罢,都是眼高于顶心骄气傲之辈,不煞一煞他们的傲气,这样的官二代会容易迷失自己。 一路南下的时间里,二人都跟在皇帝的身边,看皇帝如何处理政务,如何安排军队的调动,皇帝也会指着西南的地图向他们提问一些问题,比如西南多山,粮草转运不济,大明军队现在非常依赖后勤,如何解决后勤问题? 也先还是草原思维,那就是因粮于敌,只要一路抢上几个寨子,自然粮草问题就解决了。被朱瞻基臭骂一顿:“混账东西,朕告诉你,收起你在草原学到的那些强盗逻辑,西南百姓也是大明的百姓,你抢朕的百姓,与你们草原抢我大明有何区别!” 也先讪讪而笑,知道自己的回答没有得到皇帝的认可,便继续琢磨如何解决后勤问题,这在草原根本就不是问题。 方瑛的解决方案是皇帝任命一个钦差,总理西南几省的军政,统一调度西南几省的钱粮,为大军的进攻保证粮草后勤供应。 朱瞻基颔首道:“这倒是一个解决的办法,能想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这一回合方瑛完胜也先,很快朱瞻基就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西南多山,土司也多在山中,想要进攻土司就要在山林中行军,你们都是学过打仗的,知道山高林密之地,最容易遭遇埋伏,若是你们带兵如何防止被敌人埋伏偷袭。” 这一次也先学乖了,没有抢先回答,而是等着方瑛先回答,他想听一听方瑛是如何解决伏击问题。 方瑛刚才赢了一局,正是士气正旺的时候,略微思索了一番便回道:“回陛下!敌人设伏必然会有痕迹,土司物资匮乏,能够用来伏击的武器,无非是山石、弓箭和用火。 只要提前预判哪个地方适合用火攻,哪个地方能够方便山石滚落,便能预先做好布置,让敌人的伏击落空。” “这算是一个笨办法,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强,打仗只要管用的办法就是好办法。” 方瑛回答完也先想的差不多了,他还是结合草原的经验说道:“陛下!敌人想要伏击我们,首先要知道我们从哪里走,针对这样的问题,只要我们将敌人外围的眼线清理掉,让敌人变成瞎子,他们还如何对我们设伏。 就算是他们会根据猜测对我们进行设伏,再用刚才方瑛所说的办法也能确保万无一失!” 这一局也先略胜一筹,能够想到遮蔽战场,让战场对己方单方透明,这已经是很先进的战术理念,这种战术就是放到后世也不过时,只不过使用的方法更加先进。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己不知彼胜负各半,既不知己也不知彼战必败之。这道理老祖宗两千年前就已经总结出来了。 朱瞻基对这两个青年非常的欣赏,他们对战争的敏锐度已经超过了很多积年的老将,只要多磨炼上几年,两个人绝对会成为大明最耀眼的将星。 虽然年轻人有冲动的毛病,但是却没有老将那种患得患失的暮气,遇到困难第一时间想的是如何解决困难,而不是推诿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