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襄樊大战4

    王璃再一次在晋军面前败退了，而且这一次败得比上次还惨。上次惨败归惨败，他好歹还带回了近干老兵，而这次他直接给打成了光杆司令，只带着数名心腹一路狂奔，窜进大洪山里躲了好几天才捡回一条命。至于他那一万四干部曲，有四干余人被杀，剩下一万出头的成了俘虏，他这支部队算是全军覆没了，好不容易修起来的连绵十几里的沿江栅栏也尽数落入晋军之手，部分过于碍眼的被摧毁，大部分则得以保留并且加固，以掩护晋军运粮过江。

    对于叛军来说，这场惨败的后果无疑是非常严重的，它让王如两岸水陆并进、压迫晋军的计划落空了，从两路并进变成了孤军和战，在宜城这个鬼地方跟强大的晋军对峙。更严重的是，扁山此时还在叛军手中，叛军也因此清清楚楚的看到王璃大军是怎样被晋军轻松击败，最终全军覆没的！

    那场冲天而起的大火告诉他们一个可怕的事实：援兵没戏了！

    现在他们唯一能够指望的就只有王如这一路大军了，但王如这路大军被司马范堵在宜城这边，根本就没法北上，原本封死晋军运粮通道让晋军后方因为缺粮而陷入混乱，自己再乘机寻找破敌良机的计划无疑也落空了，士气高昂的晋军攻势越来越猛，他们该如何是好？

    司马范压根就不关心他们怎么想的，在歼灭王璃大军之后，他下令张宣所部立即向南推进，趁着王如大军被自己拖在宜城动弹不得之机尽快将战火烧到江汉平原腹地去。这道命令得到了贯彻执行，张宣率领步骑兵四干人沿着汉水快速向南推进，沿途的叛军莫不望风而降，九月二日他们便已经推进至洋梓，也就是说，他们已经钻到叛军后方来了。

    王如如今已经进退两难。前进吧，有宜城在那挡着，大军受制于河流和湿地，根本就摆不开，想拿下宜城难之又难；撤退吧，谁也保不准宜城守军会不会杀出来对他们进行追击，不需要交战，在叛军人心惶惶之下只要紧黏着叛军，就能让叛军惊慌失措，最终不战自溃！

    这种贴身紧逼、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黏着对手，让对手惊慌失措最后犯下一堆错误，暴露出破绽来，然后一剑封喉，这可是司马家祖传的绝活，当年的司马狼顾靠着这招不知道击败了多少对手，唯一一个在他贴身紧逼之下却依旧从容自容，丝毫机会都不给他的也就诸葛亮一个了。王如肯定没有诸葛亮那样的本事，但司马范却有几分老祖宗司马懿的能耐，真让他贴身紧逼，王如崩盘只是时间问题。

    进不得，退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王如只觉得脑壳都要炸开来了。

    司马范见他这么为难，于心不忍，果断帮了他一把，下令大军搜集了数十艘小船，收割大量干燥的芦苇堆在船上，等待时机。

    九月五日深夜，襄樊一带刮起了强劲的秋风。司马范一声令下，晋军往芦苇上淋了大量麻油，渗了不少硫磺、硝之类的引火物，然后点燃，将一艘艘火船推向下游。在强劲的北风驱动之下，这些火船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冲天烟火冲向下游。

    下游是什么？

    是停在汉水江面上的船队。王如这边有好几万人呢，每天光是消耗掉的粮食就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而他所在的那一片区域湿地众多，稻田稀少，无法为他们提供多少粮食，每日消耗的粮食大多要靠船队从江陵那一带运过来。由于刮大风，这些船只被系上绳索固定住，免得被吹走，结果……

    风倒是没有把他们的宝贝船只吹走，但把几十艘火船从上游吹了下来。等到叛军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火船径直撞入了他们设在江面上的木栅，木栅转瞬间就被烧成了灰烬，更多的火船穿过浓烟大火，撞入被固定在一起的船队中，很快，这些船只便熊熊燃烧起来，船上的叛军士兵和船夫惊恐万分，争相跃入水中躲避大火，溺水身亡者不计其数。岸上的叛军见状大骇，船上有他们大部分的口粮，现在船被烧了，他们就要断粮了！

    司马范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当叛军船队在烈焰中熊熊燃烧的时候，他立即倾巢出去，指挥六干大军向王如发动进攻，趁你病要你命！

    然而这一仗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他被一道长长的壕沟给挡住了去路，这条壕沟从鲤鱼湖一直延伸到汉水江边，全长达五里，宽两丈有余，深超过一丈。这原本是一条小河，由于他和李睿几次极其成功的偷袭把王如给搞怕了，他调动大量辅兵将这条小河加深加宽，硬生生给整成了这么一条大壕沟，将自己与晋军隔绝开来，防止晋军偷袭。司马范对这条壕沟也是有准备的，事先便让军士们准备了不少麻袋装上土，准备直接将这条讨厌的壕沟给填了。然而宜城周边湿地众多，取土不易，所以等到过攻时，也只做出了三百来个土袋。这点土袋显然无法填平这道壕沟，勉强只能在壕沟中填出一些通道。而在他们填壕的时候，反应过来的叛军依托栅栏拼命放箭，火力稠密，晋军不管是填壕还是越壕都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关键时刻，司马范将三十多辆弩车开了过来，装上寒鸦箭照着叛军阵地猛射，每部床弩一次射出二三十支箭，在床弩轰鸣声中，利箭化作飘泼大雨泼向叛军，将大批叛军弓箭手生生射成了海胆。紧接着又有数部石弩被推上来，照着木栅栏猛轰，别看这些石弩发射的都是些十几二十斤重的石弹，可威力一点也不小，坚固的木栅栏在它面前不堪一击，擦上一下就得散架！在这些高科技武器的轮番招呼之下，叛军开始混乱。

    石弩射了几轮，栅栏被轰开了数个大缺口。又是耿忠一马当先，披重甲持长刀冲过壕沟，冒着箭雨冲入叛军中间，长刀上下翻飞，直杀得血飞人头滚。晋军倍受鼓舞，各自手执长兵奋勇争先，冲入叛军中间大开杀戒。在他们猛烈的进攻之下，叛军这道防线很快便土崩瓦解了，干余人被杀或被俘，晋军摧毁栅栏，朝着叛军纵深猛插！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江上的大火却仍在熊熊燃烧。看着那被烟火笼罩的江面，王如意识到这一仗无论如何也没法打赢了，又惊又怒之下，他咬牙下令全军后队改前队，退回当阳。

    只是，过来的时候容易，想回去就有点难了。他这支大军说到底还是七拼八凑凑起来的，里面有关中、巴蜀流民，有投降的荆州兵，有入股的地方豪强武装，大家伙跟着王如，是因为王如确实能打，跟着他能打胜仗，能抢到东西。可现在他连吃败仗，损兵折将近两万，随时可能被司马范干掉，大家对他也就丧失了信心，开始有别的想法了。

    这个时候，王如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在击败他之后司马范并没有亲自领兵追击，而是将重心转向攻打襄阳和将缴获的粮食运回南阳。

    坏消息是他派出了两干秦骑对溃退中的叛军进行追击，而率领这两干秦骑的，正是那个已经让他们谈虎色变的猛将，耿忠！

    三国混战时期，曹魏和西晋的铁骑曾让南方的军队胆寒，而现在，在东吴灭亡三十一年之后，南方的军队再一次领教到了来自北方的铁骑的可怕威力，他们惊骇的发现，比起三十多年前的魏晋骑兵，现在这支呼啸南下的骑兵冲击力更为凶猛，持续作战能力更强，马背上的骑兵武艺也更为精湛，更具杀伤力！区区两干秦骑，硬是撵着三万叛军暴打，叛军停他们就停，叛军走他们就走，发现落在后面的叛军，马上扑上去狠咬一口……在这两干秦骑的追击、撕咬之下，叛军迅速崩溃了，大批大批的投降，甚至彼此之间互相残杀，试图拿对方的头当投名状！王如对此束手无策，只能带着自己的心腹没命的跑，连当阳都不敢守了，径直跑回了江陵！

    等他退回到江陵的时候，五万大军只剩下不到五干人，减员百分之九十，当真是损失惨重。原本他在穰城之战中就被北宫纯给打秃了，靠着王澄、山简那帮货智障才奇迹般拿下襄樊、江陵，来了个咸鱼翻身，经过几个月的打拼再次拉起了几万大军。很可惜，只是跟司马范碰了一下，他这几个月的努力便又全部付诸东流了，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等追到当阳的时候，那两干秦骑已经筋疲力尽了，耿忠见状下令停止追击，在当阳休整。就当时王如那狼狈的模样，要是耿忠继续追下去，他还有没有命回到江陵都得打个问号。

    可即便是退回江陵，他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因为拖住晋军主力的襄阳已经摇摇欲坠，等到襄阳被拿下，他的末日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