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贫富

    越深的夜里，月色会越明显，越明显的月色，就能照的地面更加清晰。

    现在正是深夜，满城的灯光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熄灭，人也会随着这灯光的熄灭，慢慢入睡，陷入长久的睡眠，睡眠里面可能充满回忆，回忆难免伴随生活的喜怒，对于钱光来说，刚刚进入供销社的日子，是他喜大于怒的一段美好生活。

    ……

    从镇里被人管的日子，对于钱光来说，虽然能够吃喝玩乐，能够尽兴而为，但是总是少了那种呼风唤雨的感觉，自己上面总是还有领导，总是还有能管到自己的人，但是这个人也是自己未来晋升的阶梯，所以现在对他还是要多多忍耐，能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好，要在他的面前展现出好的一面，争取未来有更好的去处。

    喝酒的时候他会主动倒酒，会主动提酒，会帮领导挡酒，喝茶的时候他主动烧水，主动倒茶渣，主动泡茶，只是为了有一天，自己也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这样的他，得到了领导的高度赏识，有一天把他叫到办公室。

    他走到办公室，看着门半掩着，知道领导一定在等他，轻轻地敲了两下门，等到里面领导说“进来”，然后推开门，走进去，看领导意思要把门关上，他又把右手背过去关上门，全程没有背对着领导，因为自己的目光还要看着领导的神情变化，嘴角还要带着领导最喜欢的公务假笑。

    领导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意思，意思让他快过来坐下。

    明明只有两步路，他还得抓紧小跑两步，表示自己十分重视领导的态度。

    领导也很满意，也很骄傲这是他培养出来的高情商、高智商、有眼力见的小伙子。

    于是在他坐下后，问他“小钱，成家立业，为什么叫做成家立业你知道吗？”

    “领导，请你指示。”他确实不太懂，因为他也根本没有成家。

    “成家立业，顾名思义就是先成家，后立业，你现在得有快25了吧，还是自己一个人，你这样别的领导看在眼里会着急的。”

    “我还不着急找对象，我现在还是先干好自己的工作。”

    其实他也不是不着急，家里人也给他找了好几个，他也见过好几个了。

    但是都是几个农村出来的孩子，老实是老实，但是现在都没法入他的眼，他现在眼里都是些潮流前线的县城姑娘，他感觉自己应该找个漂亮的，能理解自己的。

    “在我面前，你就不用着急拒绝了，我为什么这样给你说，我有个老战友，现在呢是安宁县县长，以后肯定还要升的，他家现在找女婿，人说了，不想要商人，就想找一个老实本分的，踏踏实实在基层干的小男孩，我前段时间和他一起吃饭，帮你说了不少好话，这样你去见见，柳县长家的闺女也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你一定满意！”

    他知道是相亲，还是和柳县长家的姑娘相亲，心情十分的激动，这不就是他苦等的机会么，这个机会可能能让他一飞冲天，成为所谓的人上人，要是能和柳县长挂上钩，自己未来的圈层，未来的机会，将无人可比。

    “太谢谢您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领导看着他，眼里透着的都是满意，但是眼角不小心流漏出的，是一丝得意，如果钱光能傍上柳县长，自己未来肯定也能捞着好处，领导对着钱光点点头，知道这个帅气的小伙子，肯定符合柳县长的要求。

    柳县长的闺女果然是个漂亮的姑娘，他十分的满意，但是有一个条件让他有点儿不能接受，那就是柳县长希望他能入赘到他家来，因为什么，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柳家有个败家子，柳强龙，学习学习不行，干生意生意干不好，还因为打架差点儿被拘留，柳县长对这个儿子是一点儿期望都没有了，只希望找个入赘的女婿。

    要不然柳县长闺女这么好的条件，也没他什么事情。

    回家和自己爸妈讨论了一段时间，爸妈不同意，他爸甚至摔碗掰筷子，就是告诉他，这个事情没有的商量，虽然他也有弟弟，家里也有人传宗接代，但是入赘，这个事情实在丢人，他们家不屑于去做。

    他的想法却完全不一样，他觉得入赘也挺好的，这样他就彻底是柳县长穿一条裤子的家人了。

    “这个婚，我一定要结。”

    他十分坚定，家里人十分反对，但是反对也没有用，父母没有拗过他，还是同意了。

    婚后小两口很幸福，他什么都做，脾气也好，家里当然幸福，女儿一直在家里夸他，柳县长一切也都看在眼里，一个对家庭负责的人，他觉得一定不是恶人，一定是可以信任的人。

    很快他如愿以偿，开始分管镇里的招商和统战，镇领导也如愿以偿回到了县直机关，干了大局局长，走之前还带着新来的镇领导特意和他吃了个饭，告诉新来的镇领导，这一定要好好地照顾他。

    他越来越觉得这婚结的真的是值得。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个小舅子，真的是干什么什么不行，柳县长没有办法，只能把柳强龙交给现在最让他放心的他，他也没办法，让柳强龙来镇执法局来干点儿简单的活，结果一来镇里，柳强龙发挥出了他那混不吝的劲儿来了，拆迁变成了一把好手，帮他解决了很多问题。

    再几年，柳县长帮他争取了一个正科的位子，就因为一些身体原因内退了，好像是在酒场上喝多了导致脑溢血，一下子不能再关键岗位在待了，他也因为调整工作，来到了供销社这个冷衙门。

    但是来了以后，他才发现，这个衙门不是真冷清，而是不会烧啊。

    他主动要求参与供销社改革，拆掉旧的，用不上的小破社，把一些没利用的门面，都铺平打磨，去改一些新的供销市场、超市、农贸集散地，这个时候，他的小舅子就闪亮登场了，刚开始第一个小工程，他带人亲自联系了工程方，做的很成功，供销超市成功发挥了良好的作用，带动了附近的农产品、生活用品和小商品市场。

    领导更信任他了，把所有的工程都交给他来承包，他一看这是一个大活，而且现在自己就能决定到底怎么干，那为什么要找昂贵的工程方，直接找人来把这个工程包了，然后给个合适的施工费不就完事了。

    他联系他的小舅子柳强龙，带着一些农村的大老粗，再联系一点儿干工程的，一个小型的包工队就成立了，他亲自帮这个包工队跑下来施工许可，然后就大规模的让柳强龙开始进场，柳强龙一开始没有钱，他就去给领导申请能不能先给一部分钱，让工程动起来。

    领导看他们有队伍，有样板，觉得先给一点儿钱也可以，只要工程能搞好，领导也好给上级交差，于是钱也有了。

    柳强龙也很知趣，知道这都是他给申请的，每次都趁着他去岳父母家的时候，出来送送他，每逢中秋、春节，也会来找找他，美其名曰，走走亲戚，一般100万的工程会给他5-10万左右，平时也没事就塞两张购物卡，算起来，光柳强龙给他拿的钱，就有50多万，购物卡也超过二十张了。

    供销社的工程再多，也都是一些小工程，柳强龙很快把眼光盯上了供销社的礼堂还有家属院，这个要是给拆了，一定能发展成一片很大的商业区，柳强龙一定能靠这个发大财，但是他绝对不允许，因为他对这个地方，另有别的打算。

    柳强龙或许看出来他并不想带着自己玩，去他的姐夫家去的更频繁了，做一些小工程，缩小一些耗材剩下来的钱，原先自己留着吃喝玩乐，也都借着给姐姐的名义，留在了他家里，目的就是想让钱光考虑一下自己，就算不能全给自己，也让自己喝口肉汤。

    殊不知这时候的他，虽然已经迷恋上了权力的美好，但是更沉迷于网赌的刺激。

    柳强龙给的这些钱，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大钱，他要借着这片地，让自己有足够的资本去一掷千金。

    后来，柳强龙又去了几次他家里，甚至联系了刘阳，想问问工程谈的怎么样，他后来也被柳强龙的执著打动，意思可以再分你一点，你可以帮我做，但是他明确的给柳强龙表示，这个工程他能挣500万，最后他可以让利给柳强龙一些，但是他到手至少也要300万。

    柳强龙一听，这可以做，没问题，立马又给他包了一个厚厚的红包，然后兴高采烈的走了。

    权力真的是一个好东西，能让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村人接触到花花绿绿的新世界，能让一个贫穷的人成长为酒色上身，沉溺网赌的中年人，能让人一夜富有，一夜激动，一夜拥有以前根本不敢想象的一切。

    何谓贫富，他现在更不理解了，以前贫的时候感觉有钱就是富，现在有钱了，富了，却感觉自己特别贫瘠，不是身体上的贫瘠，而是一种欲望上的贫瘠，这种贫瘠，让他深感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