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舆情

    在胡中武等人取证的同时，清廉园的临川也没有闲着，正相反，他正谋划着如何就现有的突破口，更深一步的挖掘钱光和新城公司之间的问题。

    临川看朱瑞林和王旭奇还在留置室对钱光进行着思想教育，临川便先回了一趟办公室，梳理一下目前钱光案件的进展。

    钱光和柳强龙之间的不当经济往来已经坐实，但是目前钱光和新城公司之间的往来还是很有限的，主要在两个方面，一是钱光和王启敦之间的直接经济往来，也就是几张借条。二是钱光供述在城北大街，新城公司与晟阳公司、三菱建工的违规围标。

    但是第一点里面，钱光并没有交代为什么和王启敦借钱，同时也没有任何其他证明他需要和王启敦索贿的证据，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王启敦在城北大街施工过程中，对王启敦索贿，但是为什么王启敦被索贿后没有对钱光做任何的动作，新城公司如此大的一家民企，按理来说是不会被一个小小的钱光所绊住手脚的，这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临川很疑惑。

    再说第二点，新城公司、晟阳公司和三菱建工的围标里面，有没有其他的什么问题，直到现在钱光也没有说清楚，为什么晟阳公司后期退出，为什么钱光答应在招标上帮助新城公司，现在也是个迷。

    还有其他的几个问题，比如土地手续、档案盒究竟给了谁、新城公司暴力拆迁以及新城公司在安宁县的保护伞，这些问题都萦绕在临川的脑中，临川初步在脑子里构建了一个小小的框架，现在就需要钱光来进行补充和搭建了。

    想到这里，临川拿着手头的资料，从容的走去了留置室。

    此时的留置室也不太安宁，钱光和王旭奇产生了小小的争吵，王旭奇在说话的时候不太注意，因为说了钱光一句“你这贪的酒和烟也都吃了抽了，现在又不想承认，是不是太掩耳盗铃了。”

    钱光却始终认为，这些酒和烟自己也没有给别人要，是别人找自己办事情，才送给自己的，可能确实名贵一些，但是不至于被一个刚来纪委工作的小孩这样说自己，其实还是在骨子里面的官本位思想在作祟。

    钱光始终有些看不起这个新来的小伙子，认为王旭奇根本不懂怎么询问，询问的水准也比较低，一直把和王旭奇说的内容当成耳旁风，但是王旭奇很认真，想表现出办案的积极性，从临川走以后，怕整个留置室什么也不说，给外面领导产生不好的感观，便一直在问一些关于柳强龙的案情的问题，钱光却一直表现得很不耐烦，甚至偶尔还会给王旭奇顶几句。

    临川在外面听着钱光和王旭奇互相指责，直到听到钱光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犯的这些错误很低级，你要是在我这个位置上面，你自己不会犯错吗？”临川忍不住了，推门走了进去，眼睛直直的盯着钱光，走到了钱光的面前。

    钱光本来还是一副无所谓，随便听你怎么说，反正我也没有错的表情，但是一看临川黑着脸走了进来，看样子就是上脾气了，还不知道要给自己说什么，他立马先换上了一副紧张和担心的表情，看着临川直勾勾的眼神，有些心虚的把头低了下来。

    “刚刚这个主任给你说的事情，你很有意见嘛，钱光。”

    “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和这个小同志沟通一下，他不理解我的难处。”

    “钱光！你摆正你自己的位置，你不是说王旭奇没有资格吗，那你知道到底谁给他的资格在这里教训你吗？”

    “组织给的资格。”钱光蔫头耷脑的回答。

    “是的，组织给的资格，你知道为什么组织会给他这个资格吗？”

    “知道，是因为我犯错了。”

    “没错，你犯错了，正因为你犯错了，我们才会把你留置，你才会在这个小小的空间，接受这个小同志，这个女同志，还有我这个不大不小的纪委同志，在这里给你问话，在这里调查你，你以为我们想来这里？”

    “在座的谁没有个家的？你想着你有老婆孩子，我们就没有家了是吗？你问问这两个主任，谁家的父母不是天天给打电话，他们现在都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你耽误了他们的时间，你有没有给他们道歉，就因为你的错误，我们整个专案组9个人，包括园里的做饭的阿姨、大叔，你说说那个人不是用时间来陪你的，你现在还说他没有资格，你有难处，你觉得你犯错以后你有资格谈这个吗？”

    临川大声的呵斥着钱光，因为他确实钱光现在出现抵触情绪是很不利于调查的，这次办案他不想被束缚住脚步，仅仅一个柳强龙，解释不了所有的问题。

    钱光听着临川的话，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他心里想着自己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自己应该放下所谓的自尊了，纪委的工作人员如果对自己新生不满，最后也没有自己什么好果子吃。

    “这样，我给这个小主任道歉可以吗，王主任，我刚刚言语激烈，说了不该说的话，您大人不记小人，看在我工作这么多年，还要点儿脸的份上，就别计较了。”

    “你只要反思好自己的错误就行了，你不用和我说这些。”王旭奇看钱光认错态度良好，也没有再多少什么。

    临川看钱光站起来给王旭奇鞠躬，诚恳的道歉，也就让钱光坐下，然后回到了留置室钱光对面的位置，调整了一下椅子的角度，坐了下去，然后把资料往桌子上一放，给钱光说“行了，你这气也撒过了，歉也到过了，昨晚写的和柳强龙之间的不正当经济往来怎么样了？”

    钱光连忙把昨天晚上和今天写的东西给临川拿了过来，“我这大体写了个初稿，具体什么时间有时候我记不清楚了，可能还要再想想。”

    “可以啊老钱，学会了怎么和纪委工作人员说话了哈，行，你先坐着，我来看看你思考的成果。”

    钱光听后嘿嘿一笑，然后期待的看着临川。

    临川拿着钱光写的东西，打眼一看，不愧是上世纪的大学生，一笔好字，文章写得也很有层次，说的很明白，从柳强龙和自己的关系，到后续怎么帮柳强龙的，走了什么后门，送了什么东西，怎么通过报发票来套钱的，柳强龙怎么给自己送的现金和贵重物品，说的蛮清楚的，就是要看今天的取证会带来什么东西，这样下一步好继续去核查了。

    “态度很不错啊，这个材料写的还可以，但是里面还有错别字，还有一些事情说的不太清楚，你看看……”

    临川一点一点的告诉钱光，具体那一笔应该怎么写，这样写领导会看的更清楚，然后让钱光先不着急写，自己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一问他。

    “钱光，你现在和柳强龙的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了，其他人的违法犯罪问题你也要交代啊，一个柳强龙可解释不清楚你这些年做的事情啊。”

    “你想让我说什么？”钱光抬起头来看着临川，一副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的无赖表情。

    “交代问题，不是来我问你答，要是真的到了我问你答的地步，你也没有好果子吃你知道吗？我现在还在问你，你有没有犯罪事实，是给你机会，你愿不愿意向组织交代你的问题，并且反思你的错误，你要是愿意如实交代，好的，那我现在还可以给领导说，钱光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好了，你要是现在还是这个态度，耍无赖，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的态度，那我就跟领导说你有反复了，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临川根本不怕钱光耍无赖，因为他知道，钱光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减刑，只要能少判他几年，他现在做什么都愿意。

    “那我现在说，是不是还能少判几年。”

    临川点点头，“这都是你的态度问题，我告诉你，你现在说，总比我们查出来让你说的好。”

    “可以，我交代，贾鑫广和我之间也有不正当经济往来，我经常叫他去我老家吃饭，偶尔会送他一些酒和烟，就为了让他给我走个方便。”

    “你还真会挑是吧，贾鑫广都快退休了，你就找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小虱子给我。”

    “那我真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要不然你告诉我吧，你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我要是能说我一定说。”

    “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我想听得是谁。”

    “你要是问我新城公司的事情，我不会说的，这个事没有什么问题，我也啥都不清楚。”钱光摇摇头，对新城公司避而不谈。

    临川看着这个钱光，再次闭嘴，感觉到了钱光深深的恐惧感，他也在思考为什么钱光对于这件事情如此的避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么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子，也感到了深深的害怕。

    他越来越好奇了。

    ……

    胡中武等人终于带着赃物回到了清廉园，清廉园是完全封闭的状态，除了纪委工作人员还有清廉园里面的看护、保洁、厨师，不会有外人进来，胡中武认为这个地方还是比较放心的，能够清点赃物。

    他给所有的干警说“辛苦大家，这样，大家清点一下，赶紧点出来这些东西，中午大家都留在清廉园吃饭哈。”

    “好的！”干警和银行的柜员纷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这个时候李书记走到了门口，叫胡中武出来，“你们今天是不是把赃物公示出来了，是不是有很多人围观？”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我今天看着围观的人太多了，我就叫人抓紧给搬来了，难道还是出了问题？”胡中武一听李书记说这个事情，就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了，这一涉及到舆情，案子就可能经受住更大的压力，这个时候可不能给临川增添麻烦。

    “是的，今天安宁县的搜索记录猛增，江北市网信办打电话过来质问县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政府办看了一下主要新闻，发现了你，就知道肯定和纪委办案有关，第一时间通知了县里新媒体中心和市网信办，现在都在准备撤热搜和发声明了。”

    “现在还没有引起什么慌乱吧？”

    “目前还没有，但是下一步怎么样，不知道。”李书记的话语里面透漏着一丝凝重，“如果舆情闹得很凶，那涉及到钱光的事情会被公众逐渐扒出来，这对我们办案是很不利的，更多人会借助这个事情，来让我们快速结案，让这个事情有一个最终的解决。”

    “这……，这不是找麻烦了，这个钱光，没事往家里放这么多酒干嘛，真是找事！”胡中武愤愤然咬牙切齿的说。

    “这样，稍微等等看市里的消息吧，不过我看这个事情，可能有变数了。”

    “好吧。”

    果然，钱光的“小官大贪”案件在网络发酵的特别快，就像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一样，热搜迅速上涨，再怎么控评也控制不住，市里和县里只好一起发了一个声明，说钱光正在接受调查，很快就有公正的审判。

    询问室里面是不允许带着手机的，临川并不知道外面风云突变，就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关于钱光的审判，将要走向另一个方向，另一个谁也判断不了走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