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突变

    安宁县，一个并不出名的农业县，地方主要产业集中在科技含量不高的第一第二产业，并没有什么知名的大公司，地方经济总量也不高，考核常年排在江北市倒数，但是这个地方有两个特色。

    第一个特色是人特别喜欢凑热闹，哪里热闹那里去，安宁县人口基数大，每次一有重大的事情涉及到这里了，立马全部人都得上网上去搜索。这个吐槽这里不好，那个吐槽那里不行，总而言之，只要有热闹，必有安宁县一点儿事。

    第二个是官本位思想特别重，在江北市，安宁县走出来的出名领导干部多，中央、省里的都有，有几个村甚至都能找出来十几位中央、省级干部，地方开展工作特别困难，动不动就有人想来给协调协调工作，所以别地区的公务员都流传一句话“去哪不去安宁，去安宁哪里，不去乡镇。”

    这或许也是安宁县这次“小官大贪”事情发酵这么迅速的原因之一，至于别的原因，相信新城公司同样也在后面推波助澜了一波，让整个事情发酵的更快了一些。

    新城公司本身就有一个数据服务中心，他掌握信息的速度是很快的，傅慈新有一个专门的信息部门，由他的妹妹傅慈淮担任经理，每天不单单会掌握关于新城集团的舆论评价，同时也会掌握一些私密的信息。

    傅慈淮知道最近新城公司正在经历一些“大事”，而且会影响到自己的哥哥，她一看到有相关钱光的消息，就立马给他的哥哥打了报告。

    傅慈新当时正在开会，看到傅慈淮在门外给傅慈新使眼色，就知道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自己的妹妹不惜打断自己的会议也要来汇报，他给正在汇报的人事部经理示意，等一下再讲，大家先自己研讨一下方案，然后便推门出去。

    傅慈淮当即就想和傅慈新说关于钱光的最新情况，但是傅慈新对傅慈淮着急的态度很不满，抿着嘴，意思不要在这里多说，然后拽着傅慈淮的胳膊，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傅慈新轻松地坐在老板椅上，笑眯眯的看着傅慈淮，“说吧，是什么好消息，让阿淮这么激动，是不是你的常民大哥和你有喜事了？”

    “不是！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揣测我和那个人，他现在根本就对我不感兴趣，我想说的事情关于安宁县的。”

    “安宁县？安宁县钱光那个案子吗？”傅慈淮听到安宁县，立马坐直了身体，这个案子一直在他脑子里萦绕了好几天了，现在还没有处理好，他也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够把王启敦从这个事情里面捞出来，或者把新城公司彻底的撇干净。

    “是的。今天上午，四室副主任胡中武带人去钱光家里搜查，查出来巨大数量的现金和烟酒，因为没有合适的车辆，只能在院子里面进行暂时摆放，结果被好事的人给围了，然后就开始拍照片、拍视频、发抖音，今天早上已经形成了初步的负面舆情，大家对安宁县、‘小官大贪’、供销总社几个词有了很多解读和看法，现在舆论开始快速发酵了。”

    “小官大贪，好词好词，这可能是个机会，你先别说话，让我想想怎么办。”傅慈新抓住了傅慈淮说话的关键点，他知道，这个事情可能是解决自己心头大难的一个关键点，如果能借用这个事情，催着纪委快点儿成案，那很有可能自己本来决定动用的人际关系，就不用在关键时刻暴露自己了。

    “这样，阿淮，你回去多动用一些网络资源，让这个事情倒逼江北市网信办和安宁县，让他们发一个具体的声明，然后你再联系几个媒体、记者方面的朋友，让他们去安宁县找一下当地纪委，就说想要采访相关人员，扰乱一下他们的工作节奏。”傅慈新想到如果让纪委先疲于对付记者和媒体，自己就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另外，你把王启敦现在、立马给我叫来。”

    “好的，哥哥。”

    王启敦现在还在安宁县，按道理来讲，调查审查期间是不能离开安宁县的，但是现在傅慈新叫他，他叫了个司机，立马从安宁县出发，让司机开快点儿“不要担心闯红灯、罚款，只要保证安全，快速过关，快一点儿！”

    “好的，王总，您系好安全带，我现在就开始加速了。”

    王启敦抿紧嘴巴，然后系好安全带，司机开着改装过的GL8，迅速奔向江北市的新城公司大厦。

    ……

    下午，临川没有排班，交代了下一班的王锴、孙高鑫、纪铮三人，下午重点追一下新城公司的问题，临进去前，王锴拽住了临川，让临川先不要走，然后一起进了看护的休息室，王锴想要先给临川打个预防针，上午发生的事情可能对案件造成进一步的冲击。

    “临川，上午去取证产生了一些麻烦。”王锴给临川简单介绍了一下取证期间找到的赃物，还有为什么造成了围观，以及网上产生的负面言论。

    “什么？怎么会这么严重的？”临川听后十分震惊，因为以前的取证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他也没有想到钱光的家里会搜出来这么多东西。

    “现在李书记和胡主任都在办公室，两个人正在讨论这个波负面舆情如何处置，后果会怎么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王锴说完后便进留置室里面了，留下来一个呆呆地临川，他拿出手机，打开热搜，看到安宁县正在第十五左右的位置，“小官大贪”这种热门的敏感词语都冲到了35左右的位置，打开热搜，豁然就看到胡中武的大脸。

    虽然临川很是震惊，但是还是忍不住发笑，看到熟人出大名，瞬间就感觉很好笑。

    临川还是拿着手机去找了李书记和胡中武，胡中武手机玩的不熟练，只有一个抖音，在抖音上面看视频，还没有说能看到自己的证件照大脸的地步。

    结果临川一给胡中武看他的热搜，竟然把他的证件照都扒出来了，这就让他产生了一丝烦躁和厌恶了“你啊你，还能笑出来，你看我这样，你觉得很好玩是吧！”

    “哈哈哈，胡主任，你别这样，你这样太严肃了，我越看越像你的证件照，我实在是忍不住，你高兴点儿，你笑一笑！哈哈哈。”临川实在忍不住，一直在捧腹大笑，让在一边正在担心的李书记也有一点忍俊不禁。

    “你快别瞎乐了，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在发酵，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一办案的，我就让钱光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不就可以了吗？”临川看胡中武开始说重要话题，立马来了精神，抬头看着李书记。

    他知道，李书记虽然告诉他，要保护好自己，最好不要把钱光的事情扩大化，但是李书记不会让罪人逃脱应有的惩罚，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临近退休还在纪委副书记的位子上蹉跎。

    “过几天县里要提前召开常务会，这件事情据说要拿到台上来讲。县委书记苏益民强调，今年是安宁县的翻身一年，一个机场，一个高铁站都要在安宁落地，现在的关键时刻，任何事情都不能给安宁县的发展添堵，你说现在最给安宁县添堵的是什么？”李书记看着临川，把临川最不想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安宁县最添堵，钱光啊？”

    “不是钱光，是钱光造成的负面影响！”

    “哦哦，你意思是现在最好把钱光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是不是？”

    “就这个意思。”李书记看临川终于开窍了。

    “那什么意思，不查了？就这样结案啊？”

    “那倒不是这个意思，看常务会上面怎么开吧，反正现在这个案子咱们说的都不算了。”

    临川彻底摆烂了，这自己费尽心思搞下来的案子，一天出三个幺蛾子，就没见过这么难处理的案件，但是钱光的事情还涉及到自己的私事，也涉及到一起重点的案件，一定不能就这样算了，趁着常务会还没有开，明天找机会，把自己想问的案件事情问清楚。

    ……

    中午王启敦在车上稍微眯了一小会，司机一路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猛踩油门，根本不在乎违章，很快就把王启敦按照傅慈新的要求“现在、立马”给送到了，王启敦快速跑到傅慈新的办公室门口，看了看表，现在还没有到两点，不知道傅慈新有没有睡觉，万一现在打扰到他，肯定又要挨一顿骂。

    其实傅慈新根本就没有睡着，他一直在想办法，怎么能够把这件事情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化，傅慈新办公室的门是一个透明化的玻璃，白天在阳光的照射下，能够清楚的照射出来门口有没有站着什么人。

    傅慈新老早就盯住门口有人，来回徘徊犹豫的，肯定是王启敦这个小心谨慎的，于是他大声叫了一下：“你想什么时候进来？在门口等鬼呢？”

    王启敦听傅慈新言语里面透着不耐烦，知道自己的小心谨慎又添麻烦了，于是立马敲门，推门进去，低着个头，迅速找到傅慈新对面的椅子坐下。

    “新哥，您有什么工作安排，你说？”

    傅慈新看着从安宁县快速跑过来的王启敦，跟着自己二十多年了，头发早早地就花白了，眼角也带出来了岁月的沧桑，“阿敦，你跟我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二年，我跟您有二十二年了，当年就是我替您挨的棍子，现在还记着疼。”

    “是啊，二十多年了，我永远不会忘了你们到底给我做了些什么，这次在安宁你辛苦了，为了我当时的一个决定，差点儿让你步入险境，实在是不好意思。”傅慈新看着王启敦，语重心长的说“但是，你当时为了省一些成本做的事情，我也都清楚，你实在不应该小瞧王怡婕，也实在不应该小瞧钱光，现在你在钱光这个案子里，即将被拖下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新哥，我确实现在没有办法，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小心谨慎，但是有时候脑袋一热就会做一些冲动的举动，钱光这个案子现在受到这么大的关注，已经不是我能解决得了的事情了。”王启敦明显对这个案子也很是着急，他只能把相对严重的事情做隐藏，但是他觉得自己肯定没有办法躲过这一劫了。

    他知道傅慈新是一个念旧情的人，而且自己在一定层面上也代表了新城公司，自己不能倒，自己对傅慈新还有用，所以当傅慈新叫他过来的时候，他十分着急，同时也十分激动。

    “我本来动用了一部分关系，想把你和公司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来的，可是效果并不是很好，我打算找另外的渠道了，但是现在有了更好的机会，你需要这样做……”

    傅慈新和王启敦在会议室商量了很久，一个思路天马行空，一个做事小心谨慎，两个人的搭配天衣无缝，越聊王启敦的心放的越宽，傅慈新脸上的微笑也变得越来越深。

    ……

    临川上午询问完以后，心情就很是烦躁，总感觉右眼皮一直在跳，睡眠充足的他，一般不会有眼皮跳的情况，这就让他想找一些方式来放松一下，在院子里面散步、找地方大声唱歌、看电影、打篮球，他都试了一下，但是效果都不好。

    最后他决定去撸铁、跑步、健身，让力量都挥发完，看看能不能再睡个好觉。

    钱光的询问开始陷入尴尬的境地，钱光还是很配合，在没有问的新城公司的时候。

    一旦问道新城公司，他就立马闭麦不说话了，怎么说都不张嘴，王锴组、张鹏超组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在下午五点左右，胡中武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就目前钱光案件进行一个初步的总结，主要是钱光目前供述出的问题干部和柳强龙之间的不正当经济往来，顺便确认一下下一步的工作方向。

    内容乏善可陈，都是老内容，临川听得很无趣，他现在只想有时间快点儿审一下关于钱光土地手续的问题，如果土地手续真的和钱光有密切联系，那说不定就能揭开他目前去世的真正原因。

    “有个事要和你说一下临川，今天得到的消息，明天下午就要开常务会了，你如果要询问的话，可以把班和今天下午的鹏超或者明天上午的王锴换一下，这样可能还能更多审一下。”胡中武看着临川百无聊赖，知道他肯定又在想什么事情了，于是立马给临川提个醒，不要让临川又跑神。

    正在开会，李书记走到了门口，没有敲门，转了两下把手，只不过办公室的门是从外面需要密码才能进入的，李书记没能直接进来，门口的朱瑞林立马过去打开了门，只见李书记板着一张臭脸走了进来，胡中武立马往旁边给李书记让座，李书记挥挥手，说了一句“胡中武，你和临川跟我走，县委现在正在开会，让你俩立刻过去，司机就在门外等了，你们和我一起过去吧。”

    临川看了胡中武一眼，意思“是什么事？”

    胡中武也一脸不懂，“你问我？你才是惹事精好吧！”

    李书记也没有解释，板着脸转身就朝门口去，胡中武手上不用带什么东西，立马起身跟了出去，临川长了个心眼，把新城公司和钱光相关案件资料拿在了手里，他觉得这件事情肯定和王启敦有关系。

    安宁县县府是一个独立的十层小楼，各种行政机关都在楼上办公，纪委在九楼，统战、工商联在八楼，李书记进来就按了个八楼，临川以为李书记按错了，立马按了一下九楼，还试了试能不能取消八楼，李书记看了一眼临川：“我们去八楼，你去九楼有事啊？”

    “啊？没事，我不知道，我以为……”

    “我还没老，我能不知道要去哪里吗？”

    “呃，您还没老，您身体康健，是我眼花了，不小心。”临川尴尬的笑笑，然后站到了电梯的角角里面，心里面小声嘀咕，“你又没给我说你要去哪，我哪知道你要去哪，好心当做驴肝肺”。

    电梯速度很快，三人很快就到了八楼，一出楼梯口就听见吵吵嚷嚷乱七八糟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吵架，吵得内容还和他们办理的案子息息相关。

    “呐，王启敦来工商联投诉，投诉钱光敲诈他，让他蒙受巨大损失，然后勾结了几个客商，说我们安宁县的营商环境不行，现在有几个客商说要撤资，统战的几个同志也来了，现在正在处理这个事情，两个单位的都撑不住了，已经上报县委了，县委开始甩锅，叫我们纪委来处理，我想不到办法，你俩想想吧，弄好了来我九楼办公室找我。”李书记看他俩已经知道什么事情了，电梯也没下，让他俩下了电梯，自己就上了九楼，正好，电梯都省的按了。

    “这……”临川和胡中武面面相觑，莫名其妙，“这关我们什么事情？”

    看到胡中武和临川，县常委、统战部部长宋部长就像看到了亲人，连忙跑过来，抓住胡中武的手就往会议室拖，“哎呀，你俩可来了，这钱光现在是不是还在你们科室，他现在到底办到什么地步了，能不能快给个结果，让他受点儿什么处理一类的，这我这里撑不住了呀。”

    “啊？宋部长，您别和我开玩笑，案件的事情我不能泄密啊！”胡中武十分震惊，怎么还闹到这个地步了。

    胡中武和临川被带到会议室，会议室里面现在就和茶话会一样，不光有工商联、统战的一把手负责人，还有县委办主任、纪委副书记纪委常委一系列人员陪同，充分看出来苏益民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因为他上任这是第一年，想改变安宁县常年倒数的局面，这刚到关键时候，年底考核，九月底就开始客商闹幺蛾子，这考核还考个屁。

    一看到这个形式，临川无奈的翻个白眼“得，这事彻底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