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拳与剑
加斯特没有立即回答云梦的问题，而是开口反问。 “你知道阿卡纳为什么被称为工业之城么？” “因为····这里有王国中最大的工业区？” “没错，宝石加工厂、纺织厂、鲸油提炼厂、酿酒厂、造船厂，甚至包括火药和蒸汽动力核心的加工制造厂。阿卡纳的工厂数量是王国四岛中最多的，群岛一半居民的生活必需品，都是在这里的工厂中制造而成。” 侏儒后靠在椅背上，接着说道。 “同样的工厂聚集在一起，就成了工业区。而在阿卡纳，像这样的工业区有整整七个，它们各自被一位帮派首领占据。” “那，这个诺文就是其中的一位帮派首领了？” “是的，他原来是另一位首领——拉德利手下的帮派成员，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他和拉德利闹翻了，脱离了黑火帮，自己建立帮派后，几年内就掌控了整个阿卡纳的宝石冶炼生意，还开了自己的工厂。” 侏儒顿了顿，看着云梦手中的盗贼牌，神情复杂。 “诺文非常喜欢玩万象牌，特意让人制作了一套用来收藏，我曾经在一次首领会议上见过，和这张牌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是一张猎人牌。” “唔，如果这张牌是诺文的····那就很有趣了。” 云梦转动着手中的卡牌，像是被勾起了兴致，目光落在侏儒身上。 “最后一个问题，我在哪儿能找到他？” 加斯特像是看怪物一样盯着他，有些不敢置信，犹豫片刻后，才开口说道。 “大教堂北方，靠近上城区的地方有一家赌场，你在那里就能找到他。” ················ 走出下水道后，云梦撑起雨伞，挡住头顶落下的大雨。 格温走在他身侧，两人踩着积水横流的台阶回到街道上，向酒馆走去。 “你要去找诺文？” 走在路上，格温一直盯着身旁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猜？” “·······” 格温忍住一拳砸在对方脸上的冲动，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得出，对方不想告诉他太多细节，也不想让他参与到这件事中，既然如此，格温也不会再去追问。 云梦救了他，他也帮对方弄到了情报，两人之间算是扯平了。 反正从此以后，两人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格温不再开口说话，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四周只有雨声和两人的脚步声。 再穿过一片街区，就到酒馆了。 就在此时，格温耳朵微微一动，听到了一个声音。 “·····救····” 他站住脚步环顾四周，发现云梦也停了下来，目光紧盯着街道一侧幽暗的小巷。 “你也听到了？” 格温看到他脸上变化的神色，不由开口问道。 云梦看了格温一眼，语气突然认真了起来。 “待在这儿别动，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就收起雨伞冲进了那条小巷。 云梦的速度很快，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小巷中后，格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先是迟疑了一下，紧接着就追了上去。 “你把伞带走了，让我怎么在这里等啊！” ··············· 这是一条昏暗的小巷，幽暗冰冷，逼仄狭窄。 伴随着纷乱的脚步声，刺耳的乌鸦鸣叫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重了起来。 安紧抱着怀中的小皮箱，蜷缩在巨大的垃圾箱后，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面，浑身都被雨水打湿，身体因为恐惧而不自觉地颤抖着。 小巷的尽头是死路。 她已经无处可逃。 “不，不要，求你放过我！” “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让安的心脏狠狠哆嗦了一下，这惨叫声甚至只响了不到几秒！ “砰！” 偷偷探出脑袋，安能看到最后一名侍卫倒在前面不远处，他的两只眼睛已经不见，空洞的眼眶里在向外流着鲜血。 他手边丢着的手提箱已经打开，里面的珠宝和金币都滚落在地上，散布在尸体四周，给这副血腥的画面增添了几分诡异。 所有的侍卫都死了。 包括舅舅唐纳，他是第一个被杀害的。 安痛苦地别开视线，不再去看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遇到如此可怕的事情，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之前还活生生的几个人，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先祖大人，天上的神明们，不管是谁都好，救救我吧···· 安竭力忍住抽泣的冲动，在心中祈祷着。 她只是想要来阿卡纳赚点钱，绝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死在这种阴暗狭窄的小巷里，无人知晓，就像是一只被碾死的小虫。 “哇——，哇——” 难听的乌鸦叫声再次响起，就在离这里很近的地方！ 安悄悄向外看去，只见三个形貌恐怖的怪物出现在侍卫的尸体旁。 这些怪物长着乌鸦的脑袋，双眼中散发着幽绿的光，长嘴尖利，上面还沾有血迹。 他们的身体呈人形，两腿和乌鸦的腿一模一样，身高将近两米，体表布满漆黑的羽毛，细长的双臂拖在地上，显出一种病态的畸形。 安把这些怪物叫做鸦人。 她不知道鸦人们从哪里来，又为了什么而来。 她只知道，当自己一行人从地下黑市返回旅馆时，这些怪物就突然从黑暗中出现，当场击杀了毫无防备的舅舅。 在侍卫们和怪物缠斗时，她慌不择路，趁乱逃到了这里。 “这是最后一个箱子了。” 就在这时，一名鸦人翻动地上的手提箱，对同伴摇摇头。 “东西不在这里。” 它的声音嘶哑凄厉，如同带着某种阴暗刻毒的力量，使人在听到后会觉得脑袋发晕。 “我明明感受到了奇物的气息。” 另一名鸦人抖落身上的雨水，语气笃定。 “它就在这附近，不会错的。” “也许我们忽略了什么地方，比如那个逃跑的女孩·····” 第三名鸦人转动着可怖的脑袋，目光突然落在安这边，吓得她赶忙缩了回去。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安低声呢喃着，心脏碰碰跳的厉害，只觉得四肢僵硬，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良久，她也没有听到鸦人们的声音。 它们似乎离开了。 安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探头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 但她刚将脑袋伸出去，就正对上了六只惨绿的大眼珠子。 那三个鸦人就在垃圾箱后盯着她，看到少女惊恐的神情，纷纷露出狰狞残忍的神情，尖利刺耳的声音冲入安的耳膜。 “这个女孩以为我们已经走了！” “桀桀桀，猜错了！我们早就发现你身上的奇物气息了！” “你的眼睛一定很美味！” 安像是被吓傻了，听到鸦人们的话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迈着短腿冲向鸦人们，矮身从其中一只鸦人的两腿之间钻了过去，朝巷外跑去。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她边哭边跑，挥着手中的小皮箱，几乎用出了全身的力气，只想快些逃出这些怪物的魔掌。 但她还没跑出多远，就被追上来的鸦人捉住了后颈，从地上提了起来。 “放开我！你们这些黑乎乎的丑八怪！让我走！” 安在空中挥舞着四肢，极致的恐惧转化成了愤怒，她拍打着鸦人的手臂，想要挣脱开来。 “丑八怪？” 拎着她的鸦人咧了咧嘴，“嘎嘎嘎，等我吃掉你的眼睛，你就不会觉得我们丑了。” “因为你什么都看不见了！” 它发出一阵尖锐的大笑声，接着猛地将长喙啄向安的眼睛。 “啊——!” 温热的液体喷溅在安的脸上，使她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惨叫。 完了，我要瞎了。 这是她脑海中此时唯一的一个念头。 但随后安就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受到痛觉，她慢慢睁开双眼，却正看到一片寒光！ 一柄长剑洞穿了鸦人的喉咙，将其钉在墙上。它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嗬嗬”声，被击中要害，显然是活不成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则是一名瘦高的黑发青年。 他站在不远处，头发被雨水打湿，脚下丢着一把没有伞柄的黑伞，此时正在活动肩膀。 “该死的，他现在没有武器···杀了他！” 剩下的两名鸦人对视一眼，体表泛起一层深邃的黑雾，同时冲向黑发青年。 “两个掌握黑魔法的鸦人，有点麻烦了····” 云梦看着两只鸦人身上泛起的黑色浓雾，微微皱起眉头。 刚才为了救那个女孩，情急之下他把武器丢了出去，导致现在手无寸铁，一时陷入了险境。 他把目光落在自己的影子上，犹豫几秒后，两只鸦人已经冲到了面前，手上弹出利爪，刺向他的身体。 “小心！” 安此时已经挣开了束缚，大声警告黑发青年。 面对攻击，云梦突然俯身前扑。几乎就在同时，他身后跳出一个红头发的少年，挥拳打中了一只鸦人的眼睛！ “干得漂亮！格温！” 云梦在地上翻滚一圈后，起身冲向安，嘴里大声喊着。 “帮我牵制他们一会！” “开什么玩笑？！” 格温侧身闪过鸦人的爪击，“你让我自己对付它们两个？！” 他刚说完这句话，一只鸦人就飞身扑了回去，想要拦下奔跑的云梦。 “好吧，现在是一对一了····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格温拧动手腕，盯住眼前剩下的鸦人，有些跃跃欲试，架起双拳冲了上去！ 再看云梦这边，他跑的很快，转眼间就冲到了安的面前。 但此时身后的鸦人也追了上来，尖利的长喙直刺向云梦后心。 云梦飞身跃起，抓住钉在墙上的长剑，像是表演杂技一般，两脚在墙上一蹬，借力飞向身后的鸦人，长剑在空中划出弧线。 “乒！” 鸦人的长喙在剑刃上擦起一团火星，最终被打向一旁，带着它自己也向后踉跄了几步。 此时云梦也落在了地上，看向身旁的安，关切地问道。 “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救了我。” 安愣愣地看着云梦，还没从他刚才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中缓过神来。 “没事就好——小心！” 云梦突然提着安的后衣领子把她拎了起来，闪身躲过一块巨大的岩石。 “砰！” 安看着身后墙壁上被岩块砸出的大洞，一时间也忘了反抗云梦无礼的举动，张大了嘴巴。 “这是什么·····” “古老的黑魔法。” 云梦话音未落，眼前的鸦人又张口吐出一块巨大的岩体，迎面向两人砸了过来！ 云梦没有慌乱，抬脚点在小巷的墙壁上，高高越过鸦人，转身跑向不远处的格温。 “真是疯了！” 格温闪身躲过一团黑色火球，看到拎着少女向自己跑来的云梦，只觉得眼前的景象莫名的滑稽。 云梦和格温站在一起，背靠着背，小巷两边的鸦人朝他们逼了过来，一只手中托举着漆黑的火球，一只能从嘴里喷吐岩块。 “我今天最大的错误，就是跟你一起走回来。”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他们吧。” 云梦将长剑横在身前，低声对身后的格温说道。 “我从一数到三，等他们再施展黑魔法时，我们就同时出手。” “好。” 格温没有异议。 “一····” 正对着格温的鸦人举起了手中的漆黑火球，嘴里低声念诵着什么。 “二····” 正对着云梦的鸦人伸长了脖子，嘴里溢散出一层黑雾。 “三！” 两人同时侧身躲闪！ 漆黑的火球和岩块猛然爆发而出，撞击在一起，爆发出大片烟尘，阻挡了两只鸦人的视线。 几乎就在同时，格温和云梦两人转换位置，云梦长剑前指，瞬间爆发出极快的速度，刺穿了控火鸦人下颚，长剑从头颅穿出。 格温则将全身的力量汇聚在右拳，左脚虚抬，右脚向后一蹬，猛地向前滑出一大段距离，收肘蓄力，右拳“砰”得撞上鸦人的咽喉！ 冲刺步，刺拳！ “呼——” 烟尘散去，两只鸦人的身体同时倒在地上。 同时身亡。